【书名： 顺着电话线去找你 第九章 是瓜子惹的祸吗？ 作者：八月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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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苏车式头顶上的两杆细杆长筒日光灯，晃动着温吞的光亮，有气无力的样子似乎在附和着办公室里的压抑又低沉歌声。
在男人章的一再唠叨之后，会议总算结束了。按照他的计划，下一个活动应该是公司会餐。他吩咐细腰女和其他两个同事先去饭馆点菜。细腰女原本是拒绝的，但又架不住老板用语言巴拉巴拉地一顿推搡，只得撅着嘴巴妥协了。
从男人章和细腰姑娘的谈话中，苏车式得知细腰女是玛金镇本地人，她对这一片的情况摸得门清，哪家餐馆有什么特色菜，价位多少，给不给赊账，老板好不好讲话，她清楚得很。男人劝说细腰女的理由非常充分，但也只是充分而已并不能说服苏车式认同男人章的做法。
苏车式暗自琢磨着男人章的话，他觉得，如果这番由头是细腰女自己讲出来的，倒是可以看成是她自己的优势，足够让她有理由出面为大家去挑选餐馆；可这番话是男人章说的，就显得有点强词夺理的意味了。对周围环境轻车熟路，这本是细腰女自己的优势，如果她不愿意使用这些优势，别人又怎么能强行使唤她，这不就成了剥削她了吗。
细腰女带了俩人先行一步，余下的人也下楼了。七七八八个男人拢成一小窝，从楼道口往小区大门方向走去。小区里亮着几盏零星的路灯，根本照不亮各自的模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向这小撮人，都只能看到一团黑黢黢的人形轮廓在路上移动。
路上，男人章双手拆在裤带里慢悠悠地走在前头，嘴里主动和身边的这群弟兄们套近乎，他回忆初次见到诸位时的场景，称赞同事最近的表现，同时又委婉地提到一些同事工作毫无进展。他把工作比喻成培养花苗，他说员工对代业务得像园丁对代花苗一样，每天都得去呵护、去照料，去记录花苗的成长情况，不能今天浇点水，半个月后再来看一眼，这样是养不出花的，是办不成事情的。
男人章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苏车式挨着拽男走在队伍后面，一只耳朵听男人章说话，一只眼睛看拽男玩手机。四面吹来了暖风，撩拨着路人的头发，苏车式伸头抓了两下头，发想吓它一吓，可风压根不怕，照阳在头顶嘻弄他。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到了街上，这群年轻的面孔的成了路人眼中的风景，街头小贩看见这伙人走过，吆喝声提高了一个分贝，有几人被吆喝声吸引了去到摊子前去凑热闹。苏车式趁着这个空隙绕到他昨天逛过的那家超市里买了点自己用的生活用品和一包方便面，又在街头买了两斤瓜子拎着进了饭店。
细腰女给大家单独安排了一个包厢，十来个人刚好围成一桌。苏车式把瓜子放到桌上，大方地招呼其他人过来嗑瓜子，聊聊天。
“小苏，你还买了瓜子啊。”男人章乐呵呵地问。
苏车式也乐呵呵地回复说：“我想着饭店不一定那么快就上菜，所以就拎了点瓜子过来，聊天的时候嗑瓜子，越嗑越香。”
苏车式热情地招呼大家嗑瓜子，不过其他人也只是回以礼貌的笑容并没有伸手接受这位新人的好意。苏车式知道自己失算了，他也没料到自己会“热脸贴了别人的冷屁股”。可好意已经送出去了，哪有自己收回来的道理啊，他只能尬尴地看着桌面那袋装着瓜子还大口敞开的塑料袋，后悔自己自作主张。
包厢里安静了下来，聚会的时候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让所有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苏车式以为是自己的刚才的做法犯了什么忌讳，才让大家局促了起来，他的心跳在加速，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里。
苏车式低着头不敢出声，也不敢看其他人，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他眼前的小圆桌动了起来，是有人在转动桌子。桌上的塑料袋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空气的抚摸下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
苏车式悄悄地抬起眼窥探是谁在转桌子，只见他斜对面的拽男一把定住了旋转的圆桌，并伸手抓了两把瓜子放到自己的碟盘中若无其事地嗑了起来。一时间，苏车式也分不清拽男这是在给自己解围还是单纯地想打破沉闷的气氛，他直勾勾地看向拽男，想微笑着给他传递一个感激的目光，可惜拽男始终不给他这个机会。没办法，他只得重新低下头假装玩手机。
苏车式内心依旧很忐忑，他只是单纯是想为大家做点什么，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以前在学校里，舍友就经常拎些吃的，带点礼物给大家分享，也没出现今天这种状况。原本很很平常的事情，为什么到了这里就变味了，苏车式也是想不通。
苏车式缩在座位上想自己的心思，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原来是细腰女端着茶壶进来了。她踩着小碎步从门口走到餐桌前轻轻放下了手里的茶壶。
“什么时候上菜啊？”男人章问她，
“马上就好”，细腰女笑呵呵地回应着，说完又问道：
“哎，这谁买的瓜子啊，你们怎么不吃啊。”
男人章回道：“小苏拎过来的。”
“呵呵呵，真好，我喜欢嗑瓜子。先抓把尝尝”，说完这句，细腰女慢慢转动圆桌够到了桌上的塑料袋，她抓了一把瓜子熟练地嗑了起来，她还跟苏车式唠起了嗑，她说：“小苏，你这瓜子是不是在对面超市门口买的。”
“嗯，是的。我刚在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顺带拎了二斤瓜子。”苏车式如实回答细腰女的提问。
“那你太会买了，整个玛金镇就他们家瓜子好吃，又香又饱满，我也常在他们家买。”细腰女神情放松，语调自然地跟这个新来的唠起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认识好久了呢。
“那这些你拎去吃吧。”苏车式顺水推舟地说。
“呵呵，这哪行啊，哎，你们都不喜欢嗑瓜子吗？这多香啊”
“有这么香吗，都给我说馋了”男人章顺势搭腔，还抓了一把瓜子放自己的碟子里，紧接着其他人跟着都抓了一把瓜子，眨眼的功夫，无人问津的瓜子被一扫而空。
眼看着自己的好意被这些人领了情，苏车式的尴尬劲倒是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小团体里强调“大小王”。
该说不说的，这细腰女还真能起到润滑气氛的作用，她这一就坐，包厢里的声音就丰富了起来。几个同事小声地交头接耳，男人章和细腰女悠闲地说笑，拽男继续玩他的手机，苏车式边嗑瓜子边等饭，饭店跑堂的出出进进给包厢里送菜盘。大家伙各干各的，聚会吃席的感觉立马迸发出来了。
菜刚上齐了，男人章招呼了一声，他自己还没下筷子呢，拽男先吃了起来。苏车式坐在黄发章和男人章的对面，三人座位连成线刚好成一个V字，从这个角度能同时看清两个章姓男人的正脸。他俩脸型真的很像，都是瘦瘦长长的，但拽男不是鼠脸，拽男的眼睛比男人章的眼睛大多了，是双桃花眼，皮肤也比男人章白净一些，竖起的黄发好像动漫中“鸣人”。他安静的时候谁都注意不到他，做起事情来目中无人的态度又让人不得不多看他几眼，真是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男人章懒得搭理吃饭的拽男，他端起自己的酒杯，眼神跳过拽男看向其他人，简单客套了两句之后抿了一口小脚杯里的白酒。接着是细腰女向男人章敬酒，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感恩的话，旁边的同事跟着起哄，像是让细腰女多喝点的意思，但细腰女很克制地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男人章笑嘻嘻地享受包厢里的热闹劲，他一个劲地夸奖细腰女，说了她各种好话，尤其是对细腰女的业务能力，那是相当地赞赏。他举了一个细腰女扶老爷子过马路就顺利签了订单的例子给大家听，他声情并茂地说：
“这一点，你们一定要向我们的小李，我们的李炎炎主任学习学习。我总时把她扶老大爷过个马路的那个例子拿出来说给大家听，对吧，大家别嫌我烦。到目前为止，也就我们的李主任有这个能力扶老人过马路就能签了订单的。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技术，对不对。大家都应该向我们的李主任学习，多学学人家是怎么把老爷子的退休金给打听出来了，不要一打电话就只会说‘你好，我是哪哪公司的谁谁谁’。当然了，自我介绍肯定是需要的，对吧，但最好是先要激发电话那头的兴趣，先要把‘兴趣’这个关键点把握住，像个勾子一样勾住人家，哎~，人家愿意听你讲话了，这事就有戏。大家没事的时候多向我们李主任请教请教，她这个这个，这个亲和力啊，是我们特别稀缺的能力，所以说呢，我们要加强亲和力的培养，好不好，我们都要互相学习学习，啊，要互相学习学习。”
说完，男人章主动端起酒杯点头示意了一下，细腰女立马端起酒杯和老板碰杯。接着是其他几个小年轻接二连三地跟男人章和细腰女敬酒，很明显，后面的几个男同志嘴巴没那么利索，除了会说一些感恩遇见，感恩栽培之类的客套话，虽然有两三个喜欢起哄，拼谁能“一口闷”，不过也只是闹了一下，始终没有并没有激发男人章对他们的兴趣。
同事挨个敬完酒，该轮到新来的表现了。苏车式酒量还是有的，一两白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端起酒杯照着同事的话术给老板来一波感恩，顺带感谢李主任对他的帮助。苏车式提到了细腰女借笔记给他看的事情，他当面称赞细腰女工作细心，并表示要向她学习。细腰女微笑地看着苏车式发言，欣然地接受了新人的夸赞。
苏车式一杯酒下肚，旁边的同事立马给他满上，起哄着要跟他赛一赛酒量。男人章眯着眼睛看着他们起哄，并不多说什么，细腰女帮着打打圆场，让大家少喝点，开心就好，拽男仿佛根本就不认识这群人的模样，自己吃自己的，瞧都不瞧他们一眼。苏车式没法拒绝同事的推搡，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往肚里灌酒，胃里越来越难受，他也强忍着不说，继续陪大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