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毒权 第五十五章 第二部 往事如烟（二） 作者：江南闲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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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暗流涌动第五十五章往事如烟（二）
辞别孟岳，萧纲立即与萧绩一同返回府邸，商议如何将与孟岳的这番攀谈呈报萧统。待他二人拟完奏折，天色已然暗下，幕布般的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萧绩望着苍穹，思量片刻，谓萧纲道：“早前当着孟岳，有些言语不便明说。如今就剩你我兄弟二人，萧绩便单刀直入，陛下令我二人向孟岳索粮，这与太子说媒一事，可是陛下之意？”
萧纲忙碌了一日，身子有些乏了，令小厮呈上两碗参汤，递与萧绩一碗：“太子终将成为天下之主，与太子寻个门当户对，大方得体的妃子，也是为臣应尽之道。孟氏之女温婉贤惠，又兼出于名门，叔谨（萧绩）不觉她与太子门当户对吗？”
萧绩道：“坊间传闻，这孟氏之女是个极其妖艳放荡之徒。虽未出闺，在西川就不知与多少男子私下苟合，如此女子当真配得上太子？”
萧纲脸上露出深邃的笑容：“叔谨也知这是坊间传闻！吾等帝王公卿，名门大户不知遭多少人妒恨，所谓的坊间传闻不过是些刻意编排，别有用心的捕风捉影罢了！”他将手中的折扇排开，悠闲的扇动：“迎娶孟氏之女，其利有三：一则是替皇室解决了一桩大事，龙脉得以传承；二则使孟氏多运粮草，资助三军将士早日破敌；三则西和孟氏，孟家小姐留于建康，即是孟氏使女为质，孟氏若日后有了异心，其女在建康，孟槐不得不顾忌三分。”
萧绩道：“兄长对孟岳是这一番说辞，对某也是一番搪塞之辞吗？若愚弟猜得没错，兄长今日提亲，意在提防丞相！”
萧纲仰天哈哈大笑：“老夫与丞相同朝为官几十载，都是同舟共济，竭力报国，何来提防之谈？”
萧绩嘴角绽出一丝笑意，眼波中却荡出深深的忧虑：“若真如兄所言与孟氏成婚有此三利，兄长何不先禀明圣上，再行向孟岳提亲？近日陛下下得这道旨意，却颇耐人寻味。犒赏昔日功臣，追封故去三十多年的前国丈陆览，封王爵，此九锡，位在诸臣之上，且日后有大功于社稷的皇亲贵族一循此例！兄长岂会不知陛下追封陆览是虚，实则其另有所指？”
听得萧绩将话挑的这般澄澈，萧纲脸色骤沉，一双老眸里也显出深深的踌躇：“叔谨（萧绩）既知这番厉害关系，老夫就不再隐瞒。据探子密报，宫中的御医，稳婆前前后后进了相府不下三五遭，陛下对谢氏之女十分满意！陛下此事虽说做得隐秘，却难免露出痕迹！老夫还知陛下召集天下有名的方士入宫，一但择出了黄道吉日，就要太子与谢氏之女立即完婚！”
“封王爵，加九锡，位在诸臣之上，这道道封赏如一柄利剑悬于兄长之首！”萧绩无奈的摊开双手：“故而兄长就瞒着陛下私自向孟氏提亲，想要祸水东引？”
萧纲道：“若非如此，待太子即位，谢沁受了九锡，封了王爵，吾萧氏宗族便再无葬身之地也！昔日王延的下场，就是一面明镜！”
萧绩嗟叹道：“兄长差矣！陛下如是知晓兄暗中向孟氏提亲，自然是雷霆万钧，兄长岂不白白的引火烧身？退一步而言，就算他日太子即位，丞相受了九锡，又能如何？荆州，吴地兵马都倾心归于皇族，建康的文武官员大都是兄长举荐。再说中原，中原驻军虽说本由谢政把持，但兄长举荐殷元昭为平北副都督，暗中消减了谢氏一半军权。谢沁纵使位在百官之上，亦不过是个虚名。兄长只消实心用事，殷元昭再得几次捷报，中原驻军军心自然会归于兄长！天命不移，谢沁便掀不起浪来！”
萧纲注视着萧绩，眼中荡出幽幽的涟漪：“朝局有如战场，稍有怯心，定会万劫不复。老夫与谢沁同朝为官几十载，安能不知其人？谢沁明面上是慈眉善目，清心寡欲。背地里行得手段可是阴毒之极。此番联姻之事非同小可，老夫稍有退让，即是堕入万丈深渊！”
萧绩见萧纲如此意志坚定，情知势难回头。他又苦口婆心劝了个把时辰，转而夜深，萧绩只得辞别而去。
送别萧绩，萧纲望着天中一轮狡黠的明月，竟全无睡意。他思绪翻涌，不觉回到数十年前，那场改变全局的萧绍之乱。
当年还是太子的萧统奉先帝萧循的旨意，与谢沁一道北上襄阳抵御赵辽入寇。萧统临行前将妻儿老小托付自己，自己也信誓旦旦，要好好照看兄长一家。萧统与谢沁实乃当世用兵的奇才，不到半年，赵辽败回洛阳，此时前线的军士高奏凯歌，正要凯旋还朝，不料风云突变。父皇萧循病势沉重，竟龙御归天，留下的遗诏更是匪夷所思，废太子萧统，立梁王萧绍为帝。萧绍即位第一诏就是令朝中皇室宗亲，文武重臣速来建康面圣。走至江陵的萧统听谢沁的建议，立时返回襄阳，固城自守。
萧绍知情形不妙，一面尽调朝廷精锐之师，浩浩荡荡直扑襄阳；一面将各路朝廷要员的亲属扣在建康，逼迫南楚国各大士族向自己效忠。迫于形势，国中各路手握重兵的将领纷纷承认萧绍为帝，出兵讨伐萧统。
此时，萧纲一家老幼皆被扣在建康，萧绍一纸书信，逼迫萧纲将萧统，谢沁二人的亲属送往京师。
萧纲窥探形势：梁王萧绍那方，几乎得了举国上下各路将领的支持；反观太子萧统，仅有谢，袁两大士族支撑，更何况萧纲的一家老小还在萧绍手中。萧纲权衡再三，终是将萧统，谢沁二人的亲属送至建康。
风云变化，世事难料，萧统纳谢沁之言，在襄阳登基为帝，并挥师建康。举国皆知萧谢二人是用兵大家，诸多将领虽说是声称效忠萧绍，实则摇摆不定，呈观望之势。谢沁领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挥师直逼建康。惊恐的萧绍竟将萧，谢二人亲属一并诛杀，萧统幺妹，谢沁之妻长乐公主萧盈茵即殒命于此。随后的情形不言而喻，士族们见萧统气势如虹，纷纷倒戈相向，萧统亲率大军将建康围得铁桶一般。当时还是京师护卫的王延大开城门，迎萧统进城。并亲率军队诛杀萧绍同党，萧绍见大势已去，挥剑自刎。
萧统入城尚不解恨，将萧绍一脉屠戮殆尽。萧纲万料不到竟是这般结局，惊慌之下奔逃襄阳。而后，赵辽复有卷土重来之势。萧统为御强敌，稳定军士，下诏赦免一切萧绍余党，萧纲方能保全性命。
战火平息，社稷稳固，萧统便要论功行赏：谢沁兴兵讨逆，自然是评了首功。袁恺镇守边界，抵御北赵入侵，袁氏一族也是加官进爵，封赏不绝。就连几乎是临阵倒戈的王延，也是连晋数爵，入朝为将。而荆王萧纲，没有任何赏赐，远调荆州，几乎不再录用。
数十年来，萧纲战战栗栗，只恐一朝不慎，便为萧统诛杀；数十年来，萧纲竭力远离朝政，谢沁秉政，王延专权，身为堂堂皇族，天子之弟的萧纲，只得一躲再躲，远离这场漩涡。如今，萧统病势日沉，谢沁之势愈大，萧纲知道，自己已然无处可藏！
话分两头，却说孟岳刚刚送走萧纲，即刻转至内厅与孟韵霞商议。孟岳叹道：“人言萧纲阴险歹毒，城府甚深，今日一番攀谈，果证所言非虚。”
孟韵霞一袭深蓝绸缎，身子里隐隐约约散发着胭脂味。她疑惑道：“兄长何出此言？”
孟岳转视韵霞，微微一笑：“萧纲与将小妹嫁与太子萧辅，小妹意下如何？”孟韵霞回答：“古有昭君出塞和亲之事，近有王婉莹远嫁洛阳而息兵戈。何况父亲使我兄妹二人远赴建康，早有让韵霞与萧氏结为连理之意。如今萧纲公然欲使韵霞许配于楚国太子。喜事若成，父亲闻之，岂不大喜？”
孟岳听得韵霞如此言语，颇有惊讶：“坊间有传，太子萧辅天生痴傻，结为连理不是委屈了小妹？”
孟韵霞不禁绽出妖娆的笑容：“萧辅痴傻，岂不更便于掌控？吕雉，窦漪房之事吾略有所知。小妹诞下孩儿若有幸登基为帝，南楚国，萧氏江山兴许都会归入吾孟氏掌中。”
“小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孟岳肃穆道：“萧纲此举，实则阴毒之至！近日萧统有意追封昔日国丈陆览，晋王爵，赐九锡，位在诸臣之上！你当他是心血来潮？非也，封赏陆览实则是投石问路，这一道道封赏却是为谢沁准备！”
孟韵霞听得惊异，孟岳续道：“楚国头等大患是河北崔氏，而萧统日薄西山，命在旦夕。他情知自己一但归天，朝中能御崔秦者唯谢沁耳！而萧纲为人私心甚重，野心勃勃，谢沁建此盖世功勋萧纲是决然不允的，前番萧统贬萧纶之职，如今又欲封赏谢沁，是有意将朝政托付谢沁，谢沁一但位在诸臣之上，形势自然是对萧纲万分不利。故而他想祸水东引，欲使我向萧统提亲。”
孟岳品下一口茶，目光幽幽：“倘如我不明就里，向萧统提亲，又基于供应军粮，实有公然腰挟的意味，萧统不得不慎之又慎，甚至重新考虑与谢沁的这门亲事，如此也会激恼谢沁。萧统一亡，我等公然开罪当朝丞相，如欲在建康立足，唯有死心塌地的仰仗萧纲。如此，萧纲则徒然为谢沁增一大敌！”
孟韵霞听罢，不觉毛骨悚然。孟岳情知，南楚国这场暗涌，已是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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