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我在冥府当心理咨询师 第四十五章 生命诚可贵 作者：一梦成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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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几乎是马上回答“不要”，一脸抗拒。“
“黑无常惹了你什么啊？这么嫌弃他。“
“有些事情对下属很难开口──”
“不然白无常……或者其他殿主？你的副官跟你的感情也不差，适时跟她分享烦恼也可以啊，还可以拉近双方关系──“
“佳芬，我换个问法好了。如果你的弟弟和我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我一秒回答：“两个都不救，我会在岸上帮你们打气加油──你又不会死，我弟是游泳校队……你问这什么奇怪的问题？“
“是我不对，我忘了你弟弟是游泳校队这件事了……那么如果我跟你弟弟被雷劈──”
“我会救我弟，”阎罗对我的答案毫不意外，落寞地低下头……
“……因为就算是你被雷劈成灰，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救你。但我会打电话给苍蓝叫他想办法，然后救我弟。事实上，只要苍蓝赶过来我弟也活得下来吧？“
阎罗无奈地说，“你可以不要思考得这么认真吗？“
“堂堂殿主问这种幼稚的问题我当然要认真回答。“我正色道，”不过──“
不过……
咦？我刚想要说什么？
“佳芬？“
与市面流传的画像截然不同的黑脸关心道，“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好像忘了刚刚要说什么了……“奇怪，才二十五岁我就有老人痴呆了吗？
“你应该太累了……灾难演习回来你连家也没回就接着上大夜了不是吗？那个时候怎么没考虑请假？”
“我又没受伤……”
阎罗只是轻轻一笑，大手忽然伸过来揉乱已经梳好的头发，就跟以前一样……
“喂！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不要再当我五岁好不好！”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欸？等一下，你的心理咨询还没结束吧──喂！”阎罗一下子就消失在一团灰雾之中，完全不给我留人的机会。
仔细回想我跟他的心理咨询过程……他好像趁我对自己的记忆力无比困惑时，就把话题瞬间带走了……异样的违和感在我心中蔓延，却被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从猫眼望出去，外头站着的竟是黑白无常和宋昱轩。
怎么突然来找我？是来接我的吗？我打开门，白无常先是笑笑地说出很地狱的话，“好久不见，你最近体质还不错，班内都没有死人，连路过打招呼都无法。”
“去你妈的不要乱说话！我今天的大夜炸掉绝对会找你们三个算帐──”
黑无常在旁边帮腔，“我们两个有空的时候也是可以去你们急诊室找你？”
你们两位今天是过来寻我开心的吧？
我立刻拒绝黑白两人的好意，“拜托不要！看到你们两个会让我很紧张，你们又从不告诉我是哪个病人要挂掉。外面不好说话，我们进来再聊……”许久不见的宋昱轩在一旁不帮忙就算了，反而调侃道，“我看你最近的生活很精彩。”
“别说了……”
我邀请三人／鬼进到屋子内，方才古怪的感觉也忘得烟消云散。
事后回想起来，我根本是智障。但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佳芬，上个星期的那个魔神仔……”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记得了！这已经是我说过的五十次了！”
“那你有没有看见红衣小女孩？”
“没有！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不要再来问我了！”
“佳芬别走啊──”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吃饭间，同样的问题从灾难演习回来从学姐、医师、输送人员到常驻的清洁人员全部都在好奇小鱼口中的“暖男魔神仔”的长相。
明明就没有什么暖男魔神仔！那天送我回来的只有一个肥宅高中生道士和有家室的冥官！
这时，无线电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68岁女性，喝农药自杀，送去急诊。”
“啊啊啊，出现麻烦的了。”见多了的专科护理师小鱼不用等医师吩咐，自己已经在帮这位阿姨找加护病房的床，“很棒，没有床。要放一阵子的急诊了。”
因为听到无线电而从办公室晃出来的急诊室主任说，“你们刚有听到那个喝农药自杀的吗？先准备生理食盐水帮她洗洗嘴巴，其他的等人进来了我再开药──不过应该没救了吧。”
“看喝什么喝多少啰……”就连住院医师都不对这位阿姨抱有一丝希望。农业自杀──尤其是巴拉刈，一直都是无解。一口就足以致命，只是死亡过程极其缓慢又痛苦……喝大量直接现场死亡说不定还比较幸福。
救护车鸣笛声来到急诊门口，救护人员很快地把病人从救护车卸下来，却不见我们想要看到的人。
“家属呢？”不等救护人员先开口我们家老板就先询问道。这个时候家属很重要啊！这种早晚会死的病人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与家属商量和决定，包括是否放弃急救、进展到肾衰竭的时候要不要洗肾、要不要尝试用药、死亡诊断书要几份、院内宣告死亡还是留一口气回家之类的——
忽然，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插在救护人员和老板之间，他们两人完全不被这抹人影打扰，继续交接病人的状况。
“家属”跟过来了啊啊啊啊……我内心哀嚎着。与病人年纪相仿的男性低着头垂下眼睑，聆听着。
“68岁女性，喝农药自杀，现意识清醒。瓶子在旁边，是巴拉刈。女儿回家之后发现爸妈倒在地上后立刻报案——”
“那她的丈夫呢？送哪里了？”
“先走一步了。据病人对女儿的叙述，丈夫上个月被诊断肺癌第四期，夫妻俩因此心情比较低落。但同住的女儿完全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准备了农药，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没有任何异状。”
阿伯啊，我看你怨气为零，为什么还徘徊在妻子身边不散啊？当然，阿伯听不见我的话，我也不想让他发现我看得见他。
“什么时后喝的？”
“中午十二点。”我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钟，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
今天是不是很多人往生？都已经五个小时了黑白无常也还没来把这位阿伯接走。但我觉得这阿伯在这边待下去，我们会有危险。
“五个小时……那这里我们接手。佳芬，帮我们抽血，要抽……”老板一一念出他要检验的项目，我从工作车挑出需要的试管备用。一群护理师如往常一般围在病人周围做事……
“女儿呢？”
“去办理父亲的手续。”
老板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病人似乎对世间毫无眷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她应该喝得不多，到现在还很清醒。能用的药我先用下去。检验结果出来的时候女儿应该也过来了。”
“是真的喝得不多。病人说她先生喝了四分之三瓶。她连四分之一都没喝完。”
“所以病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硬掉吗？”顾虑到病人，老板这句话讲得特别小声。
救护人员也压低了声音，“至少我们过去的时候，丈夫已经僵直了。两个人抱在一起。”
老板长叹了一声，“干……”
我才要骂“干”咧！可以不要在刚死的灵魂旁说起他的死状吗？我不想要一边抽血一边应付凶化的怨魂，重点是我还应付不来啊！出乎意料的，那只鬼魂并没有因此抓狂，维持他低头闭眼的姿势。
这只鬼魂怪异的气场已经吸引了常驻在往生室的双胞胎冥官的注意。我回头的时候，那对一模一样的姐妹花已经站在不远处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击。我推着给药车往那两人的方向靠过去。
“简小姐。”老样子，两人先是礼貌地打招呼。
我悄声问道，“黑白无常呢？”
“我们联络了，但他们好像在忙。”
忙？他们两个也有引领新死之鬼以外的业务吗？我扫了一眼阿伯的鬼魂，当下立断叫外援，“找晋雅棠过来。你们认识吗？领路中心的──”
“雅棠前辈与她的领路人正在赶过来的路上。”民佑青说道，“我们两个都是‘民国’，能力较低、处理怨魂的经验也不多。简小姐不用顾虑我们的感受，大声说出来即可。”
其实是顾虑佑青的感受，我没忘记她上次因为能力不足，觉得自己拖累了佑宁的咨商。既然佑青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弱小，或许意味着她愿意为了陪佑宁考行刑人而努力了吧？
另一边厢，专科护理师小鱼拿了鼻胃管和活性碳到阿姨身旁，柔声解释道，“阿姨，我们要帮你灌活性碳，所以要帮你放鼻胃管。等一下就配合我的指令吞口水，好不好？”
忽然，阿伯的鬼魂动作了。他双手用力一推，放着用品地推车翻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见到这一幕，佑青和佑宁分别抓住系在腰间的长剑和缚灵绳──
“等一下。”
“简小姐！我们现在不处理，他就要凶化了！”民佑宁紧盯着鬼魂，按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
沙哑的声音在急诊室盘旋着，“……让她死。”
那抹鬼魂说话了。
“求求你，不要救她……让她死得舒服一点……”
“不要再让她痛苦了……”
“是我不对……都是我让她痛苦……”
“说好一起走的……”
“对不起留下了你……”
那抹鬼魂跪在地上恳求着，任他哭得再悲伤，没有阴阳眼的小鱼也不可能听间她的诉求。她弯下身向鬼魂伸出的手穿过鬼魂，扶起了铁制的推车，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我刚刚有撞到吗？”
小鱼捡拾洒落在地上的备物时，阿伯的鬼魂还想阻拦，但半透明的手徒劳无功地挥舞着，穿过小鱼的手臂。
“力量快用完了。”佑青看到心酸的这一幕说，“游魂的力量本就不多，刚刚翻覆铁车那个动作应该耗光他所有的能力了。”
这时，阿姨失焦的双眼恢复一丝清澈，湿润的眼睛望着拿着鼻胃管向她接近的小鱼，“我可以不要放鼻胃管吗？”
“阿姨，可是──”
“就让我死去吧。”
小鱼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管路，“我跟医师讨论一下。”讨论的结果就是医师要我把病人拒绝治疗这事详加记录，等女儿来了再说，以免过后有法律纠纷的问题。
“放弃急救同意书呢？”
老板坐在护理站电脑前，看着从背包掏出水瓶从容喝水的阿姨，“签之前要先告知女儿，病人喝的量不多，撑到女儿过来绝对没问题。”
基于我们现下对阿姨无事可做，大伙又分头去忙别的东西，但佑青和佑宁依然站在护理站边角监视着阿伯的鬼魂。阿伯的鬼魂就如同还在世一般，轻抚着老伴的额头。
一两个小时后，佑青支支吾吾地来到我面前向我报告。
“简小姐……那阿姨有点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我回头一看，不看则已，一看背脊发凉。
阿姨对着她的老伴笑了。
她看见了？为什么？不是将死之人才看得见鬼魂吗？喝少量农药的死亡过程很缓慢，是以天为单位，一两小时内不可能有变化──
然后她又拿起不透明的水壶，在阿伯鼓励的眼神下猛灌了一大口，一干而尽。
我从护理站斜对角冲到阿姨床边，夺过那个水瓶，刺鼻恶心的化学味道马上扑鼻而来──
“医师！水壶里面是农药！”
“什么？！”
“老板，病人昏过去了，心跳和血压都在掉──”
“医师！这床要积极还是不要积极？”
“医师──”
“主护快去联络女儿！”许多的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了。听到老板的指示，我连忙打电话给病人的女儿，电话接起时传来的是疲惫的女声。
“你好。”
“喂，你好，请问是戴金兰的女儿吗？我这里是龙城综合医院。你的妈妈现在很危急──”我讲得又快又急，因为病人的心跳和血压在我眼前不断下降。
“生命征象呢？”突然听到专业术语，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报上面板的数字，“心跳四十五……”
“是来问我DNR（拒绝心肺复苏术同意书）的吧？全部拒绝，我等一下过去补签。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院内宣告死亡就好。”
“好，我知道了。”我对着准备急救中的同仁用力摇头，同仁们接受到讯息纷纷离开床边。心电图也在我们眼前拉成一条直线。大伙难得很安静地收拾起病人身上的管路，没有多余的聊天。
在收拾用品的同仁背后，我看见阿姨与阿伯拥抱在一起，然后对我九十度鞠躬，接着自动自发走向在急诊室警戒已久的双胞胎冥官。佑青和佑宁并无多话，迅速在两人的手上系上缚灵绳，踏着闪烁的灯光离开。另一边待命的雅棠与她的领路人也尽数撤退。
今天的急诊室异常安静。
半小时后，病人的女儿来到我眼前签署剩下的文件。她很安静，如机械般把所有递到她眼前的所有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但我有瞄到她胸前的职员证，是另一间医院的护理师，也难怪对流程如此熟悉。她检查妈妈的遗物时，我看见她拿起那个水壶，便提醒她道，“那个水壶……里面有装过农药──”不要再使用比较好。
“她还带来医院喝吗？”病人的女儿平板地说道，“还真如遗书写的一样啊，‘共赴黄泉’，‘只要在一起，地狱也会是天堂’什么的……”
不，地狱就只会是地狱，行刑人会确保你受到相对应的刑罚和痛苦。长期和冥府打交道的我最清楚这点了。
她顿了一下，再度出声时已经是哽咽的泣音。
“……那两个自私的家伙。”
我只能抱着她，轻轻拍背安慰着。
宣导时间：
生命诚可贵，如遭遇任何困难萌生自杀的念头，请找身边的人聊聊天，把烦恼说出来一定比闷在心里好。
然后是道教观点，自杀是会下地狱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