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我，不死！ 第两百一十五章 死海（34） 作者：蒙戛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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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死海，没有一丝海风，没有一点海浪，有的只是无边的寂静，与暗红不见天日的苍穹遥相对望，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永远一成不变。
突然，死海之上狂风大作，眨眼间，一道连接天地的飓风豁然成型，飓风内部雷鸣不断，呼啸不止，宣泄着自己作为自然的惊天伟力，直到一道白光闪过，将飓风连带着海面一分为二。
没过多久，飓风消散，海面归平，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在那平静的海面之上，却多出了一个人形的身影。
那人影驻足片刻，随后朝着一处最近也最远的陆地飞去。
此刻，那陆地上正站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女的高贵清冷，男的冷漠桀骜，两人早已发现海上的异变，并等待着造成那异变的主人来访。
破空之声响彻耳畔，二人相继转身与来人对视，可几秒过去，谁也没有率先说出第一句话。直到来的那人似乎彻底打量完现在的斗神界，才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已经过去多久了。”
女人拿出一个不停转动的球形物体，那东西旋转的角度和速度和光远印象中的二十四小时制的时钟一致，除此之外，上面还有着一串数字，4484256。
“这是月当初在你离开的时候留下的，按上面的记载，你大概已经离开一万两千年了。”她不紧不慢地说。
“他们……其他人呢？”
“都死了。”
女人的话令光远心里猛地一震，从他重新回到斗神界起，他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巨大变化，但或许是心存侥幸，也或许是不愿承认，他时钟没有用全力探索现在的这个世界，但此刻此刻，他没办法再继续无视，彻底放开感知寻找除自己以外的第四人，然而，一番探寻过后，回应他的，是无边的死寂。
“我记得浦灼最后说，斗神界还能再撑两万年，所以，他又骗了我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他没有骗你。”
“所以，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霜。他又是谁？”光远看向旁边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男人手里握着一柄通体暗红，已经没个刀样的残刀，人偶般僵硬地注视着自己。
“他是我的使徒，燚。在你离开后，人类对弑神的执着又更进了一步，他们花费了几百年的时间就恢复到了不输原来的水平，再之后，他们不断试探，挑战，谋划，失败，重生，积累……终于，在大概八千五百年的时候，他们杀掉了第一个神。”
“谁？”
“太阳。”
“日月向来都在一起，他们联合起来更是无可匹敌，人怎么能杀掉了他？”
“神并非都是一条心，龙神和巨神帮助了人。然后双发爆发大战，后又双双被人击杀。”
“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更何况，月不是可以封印人的神力吗，就算有其他神的帮忙，他们也不应该会输才对……”
“她的封印很早以前就没用了，第一批获得神力靠的人靠的不是外面的家伙，而是他们自己，还有母神的力量。如果不是见他们可能还有用，那些塔也不会被造出来。”
“……那雷神呢。”
“二神死后不久也被杀死。”
“那，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他们全部加在一起也无法击败你？”
“不。”霜看向男人，眼神略微暗淡了几分，“是无法击败他。”
光远重新打量旁边的男人，这次有了不少新的发现，比如男人身上伤痕甚多，光是裸露出的手脚和面部就不下百处，而且有的伤势还能看见细小的火焰或雷电在闪烁跃动，如此之多无法治愈的伤痕，世界的修复作用恐怕都足以让他陷入混乱了，不过他好像还勉强保持着正常。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霜问。
“什么事。”
“杀了他。”
光远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一可能，于是他又怀疑对方是否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但显然这一可能也只能排除，霜不是会开玩笑的人，那么她真的想让自己杀了她的使徒？
霜看出了光远的疑惑，又接着说：“这是他的想法。”
光远转而看了眼燚，问道：“他这是还有想法的样子吗？”
霜回答道：“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他受了很多很重的伤，且已经陷入了混乱，你的话他无法理解。”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一样，燚突然朝光远走了一步，且握刀的手也缓缓举了起来。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这是他平时一直压制的结果，但是，一旦周围有其他因素靠近，他就会消灭所有。之所以他刚才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他的周围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新的事物。”
燚的周身瞬间被火焰笼罩，那火焰的颜色由红变黄，又由黄变蓝，最后变成了白黑相间的颜色。虽然没有任何热量从他的身上扩散开来，但光远知道，那些火焰是绝对不能碰的。
“如果不杀掉他，你会死的。”霜再次说道，如同宣布战斗开始的裁判。
燚挥刀了，朴实无华的一次挥舞，却令整片天地为之变色，在黑与白之间连续切换数次。
明明自己已经不想再杀谁，也不想再战斗了，可这才刚回来，为什么就碰上这种事？对了，塔琳以前好像用过什么方法能让人从混乱中恢复过来，雷神好像就是被她弄好的，可她是怎么做的？没办法，只能把能想到的方法挨个试一遍了。
然而，在真正交过手后，光远发现自己大大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这时，霜又补充道：“有件事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杀掉龙神，巨神还有雷神的，就是他。”
又是一记劈砍，奔腾的雷龙逼得光远四处躲避。即便同时拥有剑神和幻神的力量，光远在与燚的战斗中也还是处于劣势，而且这还是在他离开过斗神界，已经解除了斗神界对自身的压制的情况下。
如果要形容两人目前的状况的话，就好比一人拿枪一人拿刀，按理说二者根本没法比较，可因为拿枪的人还不熟悉用枪，而拿刀的人又是能手劈子弹的疯子，于是就导致拿枪的反倒被拿刀的追着砍了。
光远不禁心想，神陨之战的时候，他们也是如此对抗上神的吗。
光远用一柄幻想出来的剑与燚进行对砍，双方你来我往，眨眼间就已过数百回合，光远光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就已竭尽全力了，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试验。
忽然，一道彻骨的恶寒悄然爬上了光远的脊背。
毫无预兆地，霜出手了。
燚的胸口豁然被开了一个大洞，而燚也几乎本能地进行了反击，残刀刺入了霜的胸膛，熊熊的火焰灼烧着她的身躯，就像一块正在燃烧的冰，炽热而冰冷，释放着生命，也吸收着死亡。
燚停下了，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霜抱住了他，让他可以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拥抱过后，或许是表情放松下来后的错觉，燚露出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微笑。片刻过后，燚的身体在噪点般闪烁几次后就消失了，没有不死的人们，在被世界修复后要么彻底陷入混乱，要么消失，别无其他。
光远有很多想问的，很多想说的，可此情此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谢谢。”这次，是霜先开口了，火焰依旧在燃烧，但她却似乎浑然不觉。
“他真的是你的使徒吗？”刚才的战斗中光远也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燚的身上并没有使徒印记。
“是。”霜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那你拥有一位很厉害的使徒。”
“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光远表情一僵，他虽然早想到过会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可刚经历了一番大战，此刻要他回答反倒让他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了，直到远方暗红的天空映入他的瞳孔，答案也自然从他的喉咙里流了出来。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混乱。”
霜默默低了低头。
“你好像并不感到惊讶。”
“猜到了一些。”
“只有一些吗……”只是，光远自己又何尝没有猜到这些可能呢，从塔琳毁灭斗神界所有的塔，而上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点就已经能初步看出端倪了，更别提之后魔神还得到了不死，试图毁灭世界，上神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再联想到神陨之战时上神的突然降临与迫害，很有可能，神陨之战时降临的那批，就是最后的上神了。
可猜测终究是猜测，没有亲眼所见，光远始终还抱有着一丝其他的可能，可到头来，一切成空。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
“我在混乱空域中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是无尽的迷失，懊悔，仇恨……于是，我只得封印了自己的意识，只留下些许感知，直到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一束光，我沿着那光的轨迹，发现了如今残破的斗神界。然后再顺着裂缝回到了这里。”
说到这，光远不禁反问：“要是，我当初没有出去的话，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即使所有人都死了？”
“嗯。”
“为什么。”
“因为，我们已经活过。”
第一次，光远看见了霜的微笑，也是最后一次。
说完，霜也消失了，几个神格浮现在光远面前，但光远没有搭理，它们索性也自行消散了，只剩下光远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而就在霜消失后不久，就连他脚下的这最后一块陆地也跟着沉没了。
斗神界只剩死海了。
从高处向下看去，死海就像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贪婪汲取着世间的一切。
或许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懑与不甘，光远开始在斗神界肆意破坏，可无论他如何破坏，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重回原样。从没有任何一刻，光远感到自己竟是如此无力。
光远累了，他从天坠落，溅起了一朵不小的水花，花朵枯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也几乎是在这时，位于死海之底的恩德罗也死了。光远不死的灵魂打破了他身体原本的平衡，在经历了漫长的消磨过后，恩德罗最终还是败下了阵来，然后被花的力量湮灭。
而后，重获意识的灵魂又回到了同样位于死海之底的肉身当中，终于，在斗神界的最后，光远在漆黑的死海之底再次睁开了双眼。他拔出了胸口的长剑站了起来，长剑则几乎在被拔出后的瞬间烟消云散，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但对身体早已异于常人的光远来说，要感知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并不难，更别说，那个东西自身还发着光了。
因为自动抵御着死海的侵蚀，而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另一个自己。
光远缓缓伸出手，试图接住对方，然而就在要接住的下一瞬，对方又跑到他的身下去了。他这才想起，自己仍被混乱缠绕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萦绕胸口，刚要放下手臂，却又忘了放下是该向下还是该向上，于是只得停滞半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就停住了。
莫名地，光远释然地笑了。随后，一个不断延伸又不断聚合的发光球体出现在了他的手心处。
如今的自己，还拥有什么，又还能给予什么呢。
光远将神格放到半空，自己的身体则渐渐化作流光涌入其中，最后没入了光远的身体之中。
只有一个演员，也只有一个观众，这就是他的剧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剧场。这也是他唯一还能给予的，与其他人一起，陪伴他走到最后。
而随着光远的谢幕，世界，也终于迎来了祂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