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天明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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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飘来初雪，吹来白夜（二）
云素看着他脸上的洒脱，对着他的苍老面孔很是疑惑的问道：“我不曾见过你，可是与你有什么仇怨？”
“啥仇啥怨？”
老人好好的想，老实的摆摆手说道：“没有。”
云素又问他说道：“我打过你家羊？踩过你家地？摘过你家果子？还是你家里也有人被烧死？”
老人连连摇头说：“莫有莫有。”
少年确实将他问住，他又糊里糊涂的想了一想，最后发现这的确是件很没道理的事。他义正言辞的说道：“祸害就站在我跟前，我当然要为了大家去除！”
云素突然笑起，说道：“他是心里有着热血与勇气，而她是为了愤怒，但你…”
“你没有看起来这么有勇气，你只是快死了，想要死得好看一些。”
他握着剑耻笑道：“可惜你不会得到任何的歌颂称赞。你若敢出手，只会像蚂蚁一般被人一脚踩死，像老鼠一样狼狈，山里所有人都会看到你丑陋不堪的死法，就连你那些老朋友也会耻笑你。”
老人面色变了又变，头低了又低，最后像是失了重心般步步后退，踉踉跄跄的摔倒在人群里，最后不省人事。人们连忙扶住他，其中一只手松开他的背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刀。
他先是从人群中挤出健硕的肩膀，最后整个人才出现在云素跟前，是个粗犷的中年人，他拿着刀自己开口说道：“我和你无仇无怨。家里也有女人孩子，死这了有小姨照顾。”
云素仔细的审视着他，想从他健硕的身躯上看出他所想。他看不出来，疑惑的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呢？”
“为鸢山除祸，还鸢山太平！”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再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被其说乱了心，趁着自己此刻无比坚定的信念举起刀就砍。
鸢乞九正要出手，并非担心伤到云素，而是担心云素直接杀了那个汉子，看到他出手时才收回了这个念头。
云素卷起生息抬起手掌，一掌拍在他胸膛将壮汉打退。
看到壮汉飞扑去的身子却往后飞来，人们一个个去到两边让出一条路来，云素捡起他脱手甩到脚边的刀，问他说道：“杀了我，就能得太平？”
紧跟着他的声音大了很多，怒问道：“杀了我你还会不会饿？你的孩子会不会饿？那些山匪会不会饿？野狼野狗会不会饿？难道我一个人就够你们一家人吃？”
“能太平吗？”
“我问你能太平吗！”
他的厉声质问犹如晴天霹雳，冲过众人的议论在壮汉脑中炸响。
壮汉默默捂着胸口吐着血，慢慢爬到一旁的树下，他的心应声倒下头也倒下再不敢抬头。
云素像走在一条再普通不过的山路上，若无旁人的走过人群，指着鸢山最高处问鸢乞九说道：“是那里？”
鸢乞九点了点头，他走上山，齐垂江却将自家最壮的门卫推了出来，拦住了他。
看看齐垂江，又看看他，云素突然笑了起来。
看见他的笑，平三心头涌生万般羞怒，他做齐家门卫半生，眼下大概是他最值得骄傲、也是他最有可能扬名的时候，更是他最能翻身的时候，想到这他心里滋生无限勇气。
“两语三言，竟惑人心。”
他张开口唾沫星子横飞，指着云素痛骂道：“小小年纪，一身的妖气害人害己！你还说你不是祸！”
云素低头看自己，左看看右看看百思不得其解，说道：“倒是好一双慧眼，是从哪里看出我一身妖气的？”
“大家都说，你是祸！”他毫不含糊的给出答案。
提到了大家，身后无数道喘息更是让他多了百倍的勇气，平三挺直了腰杆说道：“这本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现在你还进了林子，你还说你不是祸？”
“就你刚刚的拳头，那是我们这些人能打出来的吗？”平三指着他怒吼说道：“你明明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人！难道还要留着你祸害族人吗？难道等你再害死几个人才知道动手吗？”
云素说道：“这样的拳头，林老先生和鸢婆婆也打得出来。”
遥想自己的一身力气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不再只是用来和孩子吹嘘，平三冲了上来说道：“你能和他们比？他们是鸢女认可的仙人！他们怎么会害我们？这么多年，他们什么人我们一清二楚，要想害我们他们早害了！”
“他们可不像你这个祸害，到现在还想泼人脏水！”
对他一口一个的祸害，云素只觉得烦，没有愤怒，他耐着性子问平三说道：“你见过鸢女？亲眼见过？”
“我当然…”
意识到不对，一眨眼的脸红他连忙改口，怒声说道：“族长亲口说的，大家都知道的，这么多年了，我们这些人刚刚也看见过了，还能是假的！”
听了先前的几番对话，平三深切感觉到了少年平淡言语中蕴藏的奇怪魔法，他自从被齐垂江推出来，内心就时时警醒着自己别被对方蛊惑。
他不敢让云素再说，斩钉截铁的说下定论，说道：“族长说你是，你就是！”
他这么说，不仅云素无法反驳，就连其余人也都纷纷出声赞同。
云素对此感到些许的无力，他朝人群里的某人莫名笑笑。心里想着那族长说的算，那么这少族长说的算是不算？他自语说道：“既然如此…”
看着他手里的剑转了转，眼睛闪了又闪，鸢乞九内心慌张不已，急之又急的开口朝众人说道：“把他送给鸢女去。”
齐垂江面色大变，连忙出来，从一个暗暗欢喜的看戏人变成了一个深受其害被害人，说道：“不能送！现在不能送！”
“鸢婆婆！”
听到鸢乞九话语的他脸上露出云素从未见过的慌张，齐垂江看向鸢乞九的脸上也有了祈求的神情，说道：“这是整个鸢山的仇，也是我们的仇，我们也是鸢山的一份子啊！我们也恨啊！我们也怕啊！”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一起跪了下来，不管大人不管孩童，许多人哭了起来，祈求着她暂时不要将少年送到山上，祈求着她能让众人在少年身上也报报仇。
“其实，我一直觉得惩戒罪人这样的小事不用劳烦鸢女的。”齐垂江抬着头，引着着众人说道：“不如，不如就在这里！”
他起来拖来柴火，又拿过火把，急切说道：“你看这里有柴，这里也有火，这里还有罪人，这里还有雪，还缺什么？”
“我们不缺！”
他这样说道：“我们什么都不缺，那就在这里！”
云素平静的看着他们讨论，看着他们的激动哭泣愤怒不甘，然后带着奇怪神色的看向鸢乞九。
若他不是个他们无法奈何的仙人，那么在鸢乞九眼里，他在哪死，又是怎么死，都不重要。
他们并不清楚，鸢乞九并不是为了保护云素。
看着众人的跪拜，泪水以及祈求，她实在说不出半点话，只能将一道求助的目光投向云素。
云素看看林子，觉着这里也可以作为一条退路，缓缓说道：“此地倒也不错，若能在此处见鸢女，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祸害还敢夸口！”
他话中对见鸢女有着一种毫不遮掩的期待，这在他们眼里无疑是种张狂蔑视。
不等鸢乞九再开口，齐垂江就将事情定下来，吩咐着说道：“砍树，点火。”
他们很是利索的砍了树，搭成了架子，齐垂江指着木架使唤平三说道：“把他带过来绑在那。”
在齐垂江的指挥下，人群各自动员起来，抱起美玉绫罗绸缎，又搬来大石搭建祭坛，慢慢将鸢乞九挤出话语权的中心。
“住手！”
“好嘞！”
两个声音同时从鸢乞九和平三嘴里说出，兴奋的是平三，紧张的是鸢乞九。
平三对其的住手视若无睹，其余人也各自忙碌着开心的笑着商量着云素死后如何如何好，好像没有听到鸢乞九说话那般。
看到众人四散，齐垂江又过来宽慰她，推着她看向忙碌的众人说道：“婆婆瞧瞧，大家都很开心很欢喜呢。”
他也有些疑惑鸢乞九的几次阻拦，猜测说道：“您要是不忍心看那祸害的惨状，我们也怕脏了您的眼，您好好歇着，不看便是了。”
鸢乞九沉默的看着众人，看着平三扑向云素，看着齐垂江脸上的高兴得意，心里一阵阵的拥堵，扬起手带起风狠狠扇在他脸上！
满是皱纹的手掌裹着生息将他清瘦的脸拍得凹陷下去，再带着他的身体横飞出去。
他重重砸在雪地里。
不远处，兴奋与对除祸勇士荣誉的渴望推动了平三的勇气，他倾尽一切的向着云素出刀。
他倒也不敢小看了这个祸害，虽说是第一个出手，但他明确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出刀的同时鼓舞着其他人出刀。
有了人带头，想着先死的先伤的至少不会是自己，其他闲着的人一个跟一个的挥起了手里的刀，举起了手里的农具，挥向雪上的少年。
今日已经说了太多的话，面对那些个来势汹汹的刀，云素不再只专于言语，也不想再去说动谁谁谁。
他在鸢山祸害的名头本就彻底落实，方才出言不过是为了公平。
如今他们不说了，那他自然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