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我当所谓侦探的那些年之路标 故事1 见证者的惩罚（7） 作者：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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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018年和平年代（1）
“但是，绳子的长短不是只够把人吊在二楼的位置吗？”她大惑不解，“如果是吕妈妈把儿子从三楼推下，就算树距离窗户很近，那么短的绳子真的能把人从窗口吊出去吗？”
“最开始的时候，巡逻的李大爷在一楼的房间看到了尸体的双脚，你们认为是怎么回事？”邓雪儿发问，像是在课堂上对学生循循善诱，试图让她们自己找到解题的突破口。
“我认为尸体被人移动过，毕竟尸体是不会自己动的，死去的人和物件无异。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大爷因为惊吓过度而记忆错乱，误以为自己夜晚看到了垂下来的尸体的双脚。我个人是不相信这种可能性的，按照故事里的描述，李大爷是因为前一晚的目击的诡异事件而选择一大清早冲出去，成为了第一发现者。故事的描述中带有环环相扣的细节，脑补的记忆很难达到这个程度，毕竟虚构出来的东西总会有漏洞。”
“我很好奇你的脑袋构造是怎么长的，”曦语吐吐舌头，对寒寒说道，“你怎么会怀疑李大爷的记忆有问题，之前也说什么……‘叙述诡计’，感情你连老师说的故事的细节都怀疑。”
“如果不去推敲任何一个细节的话，很难找到迷题的答案。在确认凶手之前，所有登场人物以及未完全登场的人物都是嫌疑犯。虽然有人寻找真相时首先不怀疑任何人，只寻找真相的碎片，以求眼光的公正，以免偏见遮盖住目光，我倒是比较首先怀疑的类型。”
“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你看，寒寒你想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对这个案件的谜底一头雾水？”
这话说得非常讽刺，但寒寒依旧保持平静心，就好像别人扔了一样稀松平常的东西给她，而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接下来了。
邓雪儿看向寒寒，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惊愕，似乎是担忧，又似乎是怜悯。
“感觉夜同学是不容易相信别人的类型呢，”她幽幽地呢喃，“并且我之前看不出来她意外地很会说谎呢。”
只是她这声叹息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完全没有进入旁人的耳朵。
“有必要移动吊死的人的尸体吗？吕妈妈腿脚不便，她连下楼都困难，她又是怎么移动尸体的？”
“我要是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这点的话，我就知道谜底了，”寒寒颇为无奈，“刚才我只是很在意某个疑点，不过知道了谜底，我倒是已经解开了疑问。”
“某个疑点？”
“你们可还记得，这起案件最诡异的地方是哪里？”并没有一问一答的兴致，寒寒把话说了下去，“尸体移动与否不是最关键的，因为完全可以解释为李大爷目击时凶手正在把尸体吊起来。这起案件最诡异的地方是那份早报，是谁因为何种目的将早报放入了尸体的口袋？如果没有那份早报，这起案件无论是自杀还是所谓的‘麻雀’所为，任何人都会认为一夜的大雪隐藏了凶手的脚印，不可能会认为这起案件是‘不可能犯罪’。”
“这……确实有道理耶。”
两个少女面面相觑，却还是感觉少思考了什么关键的细节。
“既然很难理解‘画蛇添足’的理由，不妨反过来推理一下，把报纸放入尸体口袋的人并非想要制造不可能犯罪，把责任推到‘天罚’头上，而是为了脱罪，那么谁最可能因为那份报纸而被排除嫌疑？”
“……”短暂无语了片刻，曦语和颖莹异口同声，“吕妈妈！”
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妇是无法不在雪地上留下任何脚印，把当天的早报放入尸体的口袋！
“我推测这份早报是小王和小张放到尸体口袋里的。因为他们一到现场便知道凶手是吕妈妈了，”寒寒在两个少女惊异的目光中解释道，她吐字清晰，但声音中没带上什么情绪，如同细雪落在地上，就像在诉说一个遥远的故事，“之前颖莹说的绳圈过短的那个疑问，这也是因为到现场的小王和小张将绳圈切短了。他们之前跟上司说，为了保护绳结才切断了绳子，其实他们需要截短绳索而特意为之，故事中的赫先生根本没有见过绳圈原本的样子。那时候没有现代先进的刑侦技术，没有人能察觉达到现场的警察让绳索神不知鬼不觉地少了一截。李大爷的讲述是正确的，你们大概也没有注意到故事最开始的细节，李大爷第二天一大早没敢看窗户的方向，他为什么不敢看窗户的方向？因为那时候尸体正被吊在窗前。”
“因为绳索的长度被调整过，所以看起来像是尸体的位置被移动或者李大爷目击凶手犯案的过程。是警察切断了绳索，雪地上自然不会有凶手的脚印，但必然有警察的脚印，谁也不会怀疑这一点。两位目击者也是‘帮凶’啊……”
“看到现场诡异的绳索长度，四个人都看出了凶手。他们太想要让吕妈妈脱罪了，在混乱的局面中，他们认为光切断绳索的长度是不够的，虚构出‘天罚’的怪谈也好，制造出吕妈妈无法犯案的情况，这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小张说自己也买了当天的早报，但没看完就扔掉了，还和小王一唱一和暗示查买报纸的人无法确定嫌疑人，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结果是颖莹说的不错，凶手有‘同伙’啊，”曦语撅起小嘴，“只不过凶手也没有想到会有四个‘同伙’冒出来替她掩饰。”
“错了，是五个‘同伙’，”寒寒说道，“作为侦探一角的警察，不也和目击者以及他的同事一样选择隐瞒了案件的真相，将案件定义为自杀。就像他说的，这是良心未泯的人们共同做出来的选择。在这个案件中，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人渣，将一个大义灭亲的老妇送去枪决。”
“我并非是想为谁开脱，只是想着那时候的人连活下去都难。有气节的人固然值得尊敬，但大多数人还是小市民啊，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邓雪儿接口道，她说得语重心长，这一瞬间，她是人生的讲师，“可小市民也明白正邪善恶，所以他们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出他们认为正确的选择。作为90后，乃至我这样才刚从学校毕业的80后，永远不会真正明白那种连活下去都难的日子。我们应该记住的不是仇恨，而是一些人的气节。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便是活下去。不只是过去，现在也是，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已经拼尽全力。”
当然，这是站在说话不腰疼。“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寒寒对自己这样说道，如果我真的恨上一个人或者一些人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恨意很容易吞噬人心，正如同爱意是把双刃剑。但此刻应该正值感动，她觉得没有必要说败兴的话语。
“寒寒你真的好可惜啊！”颖莹感觉好不甘心，“你已经抓住了重点啊，脑子转一下就能看透真相了！”
“所以我看了那么多推理小说都只是纸上谈兵啊，”寒寒淡然地说，仿佛只是在感慨即将到来的一场雪，“实际和理论完全不一样，即使理论好的人也不一定能在现实中发挥好，何况我只是看了一些推理小说而已，我又不是侦探。”
“好啦好啦，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愿赌服输了，在下一次考试中努力吧。不过，老师，跟您说句实话，”刘曦语用她特有的调皮语气说，“以您的条件，‘雪儿’这名字实在是太土了，您不考虑换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吗？”
“我可不准备换名字……因为，”沉默了片刻，邓雪儿用一种惆怅的语气说，“我在等一场雪。”
网上说，下雪前征兆是阴天多云，先刮风，随后风渐渐小了，天空中便会慢慢地飘落雪花……看起来今晚必然会下雪。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几个该回家了，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啊。”
“啊啊啊啊啊~”曦语和颖莹发出委屈的叫喊，回想起来，刚才她们实在是太想要知道谜底了，结果着了邓雪儿的道。
“真是的，老师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啊，太赖皮了！我们破不了案件也没关系吧？”曦语撇撇嘴，心灵对赌约愤愤不平，随之语气变得调侃，目光瞟向身边的人，“警察这种职业是为了某位脑袋里一直胡思乱想，还读了好多书的小姐准备的。”
寒寒毫不迟疑地反驳：“我不喜欢做警察，不打算做这份工作。”
“你如果不喜欢做警察的话，你想做什么工作？”
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或许没有能阻挡小女孩们的好奇心，哪怕是即将到来的、一定要考到高分的测试。
“……在一家小医院找份工作吧，”寒寒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抬头说道，“感觉会稍微轻松一些。我不喜欢被动背负人命的感觉，感觉好累。”
“医院的工作才是最会背负人命的工作吧……再说医院的工作会轻松吗？”
“某种程度上，按部就班并且能把人际关系当做工作来处理的岗位会轻松一些，所谓‘平凡就是幸福’。在医院背负人命和在警局背负人命是不一样的，在医院的话，我可以尽全力服务患者，在警局的话，即使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抓到犯人，我不觉得自己可以承受这种无力感。何况，我又没有说自己想做医生……如果我以后结婚生孩子了，我一定不会让孩子在很小的时候接触推理、悬疑、恐怖类图书。”
“为什么？”
即使寒寒一下子跳跃了话题，两个同伴还是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她，这大概是寒寒第一次说到自己的理想，平时她总是看起来冷冰冰的，说话有一搭没一搭。
“虽然会懂许多东西，但也会过早地对时间上的某些事物失望，有时候知道多余的事情，并非好事。”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曦语摊开双手，“不过考进医科大学不容易，加油吧，大学霸。”
“如果考不进本地大学的话，我打算去外地。”寒寒淡漠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每次做出决定的时候，她似乎都是个冷静到过分理智的人，哪怕有些决断注定会影响一生。
“你不是个连旅游都没去几次，基本没有出过本市的人吗？”
“凡事都有开头。”
小洋房里走出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穿着朴实却不显庸俗的厚袄，即使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相由心生，远远就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知性的气质，好似画中人走到现实中。
曦语和颖莹对视一眼，虽然两个少女有些想要八卦这位老妇与刚才故事的关联性，但又不好意思冲上去直白地询问，还担心刚才在人家门前的讨论被人家听见后表示介意，只能尴尬地对着老人礼貌地微笑，小声跟老师道别。离开的时候，寒寒特意转过身，郑重地对老人鞠了一躬，起身时露出一脸笑意。这一瞬间，老人觉得她的笑容和自己最熟悉的人很相似，带有计划通的算计感。
少女们便这样聊着天，向着回家的道路走去。晚风袭来，就像是催促还在路上逗留的人们赶紧回家。在和平年代，家是一个充满爱和欢喜的温馨港湾，不管是学生还是大人，当人结束一日劳累的学习和工作之后，都想回到自己的家里感受放松和安心。
“那几个小丫头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重量，”等看不到在三个学生的身影后，邓雪儿说道，她的语气里满是感慨，“无论在什么时候，夺走任何人的生命，都是给心里上了无法抹去的沉重的枷锁。就是因为以前的人为我们流血流泪，所以现在我们才能过上和平的生活，这是绝对不可以被遗忘的事情。”
日子过得无聊似乎是在浪费生命，但平凡的生活可能是一种别人盼不来的幸福，如果嫌弃这样的生活，那才是应该遭“天罚”的。
“我只是给她们上了一场特别的课外辅导而已。再说，她们还是高中生，正需要好好读书，我这是给她们一个在考试中拿到好成绩的动力。”说到后面，邓雪儿的语气里增添了一份恶作剧成功后的愉悦。
“这就是你跑去吓人家小姑娘的理由？”老人不相信地挑眉问道，“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
“什么？”难得见外甥女说话吞吞吐吐，老人悠闲地点了支烟，对她的答案很有兴趣。
“……因为那两个小丫头竟然说我的名字土，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曾奶奶的名字啊，啊啊，不惩罚她们一下，我实在窝火！”
邓雪儿难得提高的音量惊飞了在树枝上小歇的麻雀，同时也让老人刚点燃的香烟从手指间掉落。
“再说夜同学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但她同意我稍微惩罚一下她两个有些‘不务正业’的朋友。老师我自然明白这是夜同学一番的‘好意’，何况，”邓雪儿抱起双臂，“对学霸的夜同学来说，100分的考卷拿到90分并不困难哦。”
“你对那孩子还真有信心。”
“虽然从外表看不出来，但那孩子绝不简单，如果那孩子想成为警察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成为一个小侦探。那孩子之前听故事的时候一直在用手机，大概是在百度这个故事在网上是否有流传，或者简单地百度‘三层楼高的松树能否承受一个人的体重’。那孩子一处一处地推敲故事的细节，甚至怀疑登场人物的说辞，因为她看穿了这个所谓的‘天罚’案件只是我编出来的故事。果然很困难啊，编一个几十年前的推理故事，细节方面总会受到现代用语的影响，被轻易地看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