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皋兰山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人还是妖 作者：魏家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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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们一唱一和地吹捧，段将军笑道：姓刘的真是个天才，他现在何处，我想见见这位大明的功臣。
黄公公道：就在兰州卫，我使人叫来。
段将军道：那朝廷打算如何嘉奖这位有功之臣。
李公公道：圣上对汪刘二人的深谋远虑、忍辱负重大加赞赏。特命我前来查察此事，如果所奏非虚，便赦免汪监军之前过错，官复原职。并任命刘奎为陕西行都指挥使司佥事，当然现在还不能公开，还得照顾顺义王的面子不是，过段时间，等风平浪静了，再正式下诏，我听上面的意思，可能让他接任兰州卫指挥使。
卫府军士回报，刘佥事不在卫府，押着匪首张尕娃去黑石川斩首示众。
段将军大吃一惊：张尕娃什么时候让抓住了。
黄公公挥挥手让来人下去，道：张尕娃早就被马副总兵擒获了，只是他死活不说，其实也说不出个啥，本来就不是他干的。
段将军道：朝廷既然已经知道，为何还死揪着那帮土匪不放。
黄公公道：谋杀使团的罪责总得有人担着。暗桩之事本属绝密，更何况牵扯使团一案，如果将之公之于众，与顺义王如何交代，与死难的使团家属如何交代，与天下臣民如何交代。牵扯到朝廷颜面的事情不可轻率，要不是你亲涉此案，咱家都不能说与你听。其实如此一来对你最有利，重创顺义王部的功劳归你。谋杀使团的罪责土匪担着，刘佥事回归大明，汪监军功过相抵，皆大欢喜。
段将军却欢喜不起来，冷冷道：那李玄宗呢。
黄公公咳嗽了一声，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全推给一群土匪，说出去也没人信啊。马副总兵带回来的那个范把总已经招认，正是他受李玄宗指使，伙同黑石川的土匪，将使团杀害。
见段将军眼睛瞪得越来越大，黄公公道：你放心，李玄宗的家人我会尽力保护，毕竟是为了保护我大明的功臣牺牲的。
段将军狂怒：暗杀官员本就是死罪，更何况是覆灭了整个使团，这么大的帽子不管扣到谁头上，都是诛九族的罪过，你拿什么保。
黄公公道：段同知，我的段大将军，小小的把总都能想通的事情，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做人要有大格局，我相信李玄宗的拳拳爱国之心，就算是无辜受难，就算是全家无法幸免，即便是现在无法理解，他的在天之灵也能明白圣上为了天下，为了苍生的一片苦心。
段将军不想听他们放屁，起身走了。
李公公不无担心道：我们将如此绝密告知他，万一他四处宣扬怎么办。
黄公公道：我相信段同知身为朝廷大员的觉悟和担当。
出了大门，段将军说了句：你们去驿馆休息。便驱马向北跑了。方生不明所以，骑马跟在后面。出了桥门，见镇远桥已封，巡检回答：过桥时间已过，明天再来。
段将军拔出长剑喝道：我乃朝廷钦差，谁敢阻我，立斩。
巡检无奈放行，二人跑到凤林关下，城门已关，城上官兵见是这两人，忙躲起来，派了个小年轻下来应对，小年轻倒是义正词严：卫府有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关。
段将军拔出宝剑，喝令开门，小年轻不为所动，毫不畏惧，挺身立在城门口，大声呵斥段将军身为朝廷命官，理应带头遵守关防规定，怎能如此仗势欺人。
无奈又跑到金城关下，那边连个回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出了关又能怎样，他一人能杀光这满天下颠倒黑白的无耻之徒吗，立在河边，悲从心头起，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一次见朋友如此悲伤，方生也是黯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站在旁边，等情绪平稳了一点，提议上白塔山上坐坐。
二人攀着柴草往上爬，山并不高，不一会便登顶了，站在此处居高临下遥望兰州城，一目了然。
黄河从城北流过，镇远浮桥横跨南北，南岸便是兰州城，城市不大，方方正正，城墙高耸巍峨，在夕阳的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城内街巷纵横，正是晚饭时节，炊烟袅袅。
城外是大片的农田，大大小小的民居散落其中。此时秋收接近尾声，田地里到处都是垒起的麦垛，院落间的树木、田间的麻子、夹杂在麦田中的菜地，绿油油的。田野中，街巷里都是为了生活往来奔波的人们。整个河谷生气勃勃。
方生道：有时候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看看这人世间，又好像一切都值得，一切好像还有希望。
段将军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学会尕狗爬在粪堆上冒充大狗了。
方生道：怎么了，你刚才好像要找人拼命。
段将军将刚才听到的荒诞故事说了一遍。
方生惊得大骂：这是什么操蛋世道。明摆着就是刘奎篡位不成，逃奔汪成龙，二人合谋编了个暗桩的故事，企图脱罪牟利。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的，往上套便是，怎么可能不缜密。驴粪蛋上挂点霜，就敢冒充白玉玲珑球，还他妈地摆到供桌上了。
段将军道：汪刘合谋虽然不如黄公公他们说的那样冠冕堂皇，但二人勾结不应该是仓促间起的飞智，你记不记得在甘州边境的那些江湖好汉，其中一个叫嚷着杀我是杀汉奸卖国贼，说是我破坏了朝廷荡平草原的大计。
方生道：就这两个货，勾结也是为了私利，和什么国家大计一点不沾边，只不过派遣手下时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好让他们出死力。
段将军道：江湖客被他们忽悠，他们有可能被更高的人忽悠。就像岳老师说的，搅动边疆，让天下不安，他们好坐稳位置。
方生道：有这个可能，上次那个江湖客刚说了一句上面来人，就让同伴杀了。但什么样的高官能驱使汪成龙这种人。
二人正思索间，山下有人喧哗，有一队官员吆喝着上山搜索，想是发现山下的马匹，以为他们翻山越关而去。
到得山上，见二位站在山顶，领头的喘着粗气道：二位老爷，您可吓死小的了。
方生道：我们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是你们主动爬上来的，怎么能是我们吓唬你。
领头的忙作揖：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段老爷，方老爷，求求你们下山回城吧，你二位不回去，小的没办法交差啊。
段将军道：不为难他们，回吧。
过镇远桥时，巡检向城头上招了招手。
到了西门，并没进城，继续往前走，城头上有人高喊：段同知，不要让兄弟为难。夜色中看不清面容，但声音一听便知，正是锦衣卫的纪同知。
方生喊了一声：是回我家，二人便顺着城墙向南门走。
一家人见这二人安全回来，又惊又喜，两位夫人忙招呼饭菜。不一会几样炒菜，手擀凉拌面便端上桌。天元又抱了个自产的大西瓜。
段将军赞道：嫂子手脚麻利，这一会儿就把面擀好了。
金夫人笑道：哪有这么快，现在是秋收，忙得没工夫做饭，半个月前就把面条擀好晾晒，吃的时候直接下锅就可以。好给干活节省时间。不但是农忙，过年过节、家里过事，都是这么提前准备的。
段将军吃了几口，抹了一下眼睛，低头不语。方夫人奇怪是不是芥末放多了。
段将军叹道：我自幼便失了父母，兄长也不在身边，小时候与师兄弟们随师傅学习，后来辗转南北，居无定所，也只有到大哥大嫂家，才有种回家的感觉。
这才注意到他眼睛红肿，一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表达搞得不知所措。在他们心里，眼前的这个将军，虽然与方生交好，但两人完全不同，方生虽然名气不小，但还是个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段将军可不一样，一直那么骄傲，一直那么理智，卓尔不群，和那些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截然不同，仿佛是另外一个世间的人。
方生见家人紧张的样子，笑道：别让吓着，他是因为李玄宗的事情心烦，变得多愁善感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对段将军的精神状态很是担忧。
大家忙问李玄宗怎么样了，听说官兵正在围捕他。
段将军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家人惊骇不已，一方面是他们此去竟有这么多的危险，更是因为黄公公汪成龙等人的胆大妄为，草菅人命。
老金道：看样子李玄宗是没办法脱身了，段将军你呢，受不受影响。
段将军道：暂时不会，以后在劫难逃。
老金道：他们不是说要把功劳全给你吗，这么大的功劳还不能让皇上网开一面。
段将军摇摇头：我与李景隆关系匪浅，加上靖难时我多次参战，战阵中杀死过不少燕王嫡系，朝中的仇家远比他多，很多人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我。锦衣卫的纪纲也找过我，想拉我入伙，如果不答应，估计他们也会下手害人。四面楚歌啊。
方夫人道：那就先答应锦衣卫，最起码不会直接下手害你，先保住命再说。
金花在旁边道：答应他就得出面指证李景隆谋反。锦衣卫不会白拉段将军入伙。舅舅讲水浒传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想入伙先要纳投名状。
段将军点点头：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但是我明确说了，不会出面指证，纪纲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说上面人不会逼我这么干。
老金道：恐怕真的是看重段将军的才能才招揽的，那害李景隆的人是谁。
段将军道：首先揭发的是周王，就是皇上的亲弟弟。他们俩有私仇，以前就是李景隆把周王捉去流放到云南的。
方生诧异：周王想除掉李景隆，朝中众臣肯定借这个机会向你发难，如此危局他纪纲有什么本事摆平，难不成纪纲是周王的人。
段将军道：不可能，周王闲云野鹤，从不与朝中大臣往来。除了李景隆，其他人和他没什么关系。
这说明纪纲背后另有其人，此人势力大到违抗皇上的亲弟弟，与满朝文武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