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皋兰山下 第十八章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 作者：魏家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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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有一人踱着方步进来，正是潭镇海。
方大爷让人打断兴致很不高兴，但这是在金家，他一个亲戚不好发作，问道：这位是？
老金忙介绍：这位潭秀才是附近的邻居。
外地的亲戚不知道内情，一听这是个有身份的，都赶忙站起来。
潭镇海说道：刚才老先生说：状元郎王爷一言可定，大错特错了，我朝科举有严格的制度，想成为状元，先要由本县父母举荐为秀才，才能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考中者为举人，而后参加会试，考中者为贡生，贡生再参加殿试，才能分出一、二、三甲来，所谓状元便是一甲中的第一名，必是博古通今、文章盖世的惊世之才，别说王爷不能一言可定，就算是皇上也得凭学子的真才实学确定。方兄弟现在连个秀才都不是，就算侥幸成了秀才，单就只重孟子这一条，那未来也不可能成为状元。
这一番大论把大家说得面面相觑。
方生这时候也从柴房出来，刚进门就听到潭在给大家科普知识，方大爷正听的头晕，看到方生忙拉住：他说的是不是。
方生点点头：他说得没错。
听到当事人的肯定，潭大受鼓舞，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方生和段将军结拜的事也不可信。
屋里屋外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方生和老金却很开心，终于有人替自己澄清。
方大爷急了：怎么这件事也成假的了，难道兄弟结拜也要考试，也要皇上亲定。
潭镇海微微一笑：大爷您别着急，听我解释。这兄弟义结金兰是我华夏由来已久的美事，古语有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合我儒家之义也。但这结拜却是有规矩的，不是那么随便。首先是要择选良辰吉日。
方生摇摇头。
需要签金兰谱，拜关公，喝鸡血，你们是否举行过这个仪式。
方生继续摇头。
还有一点，结拜仪式是要有双方长辈，亲朋好友做见证，在座的诸位是否见证过。
大家互相看看，都摇摇头。
潭镇海高兴道：那就是了，这就说明根本没有结拜，再说了段将军是朝廷官员，虽然只有五品，但也是王府的长史，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王府的脸面，怎么可能随便和普通百姓结拜，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大家说是不是。
院里站的张二哥大喊：潭秀才，你算老几啊，还说人家段将军只有五品，听口气你比段将军大啊，那你是几品，屁事不懂光知道胡扯，我和老曲结拜的时候朝着黄河磕了几个头，就成兄弟了，哪来那么多的破事情。
旁边人说道：就是，投脾气就是兄弟，什么这个那个的。
潭镇海听大家吵成一团，气愤道：你、你们懂什么，这是传统，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方大爷对张二哥说道：这位小哥，秀才是有学问的人，对人家说话要客气一点，不能张口骂人。
张二哥大笑道：大爷，他有什么学问，他这秀才的名号还是我封的，哈哈哈。
潭镇海气的浑身发抖。
方家来人都听糊涂了，秀才的名号什么时候老百姓也能封了。
旁边有知情的解释潭镇海的秀才只是个外号。方大爷怒道：原来是个吹客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别人起了个外号就真拿自己当文化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怂样子，好家伙，腆着个脸得得半天，朝廷的事情是你一个夯客说了算的吗，还说状元郎是怎么回事，这规矩是你定的吗，还是皇上亲口告诉你的。
院里人哄堂大笑。
潭镇海百口难辨，羞愤而出。
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准主意了。方大爷急于澄清，把方生拉过来，让他给大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生有些窘迫：这个，刚才潭秀才其实说得有理。
方大爷不等他说完忙打断：你小孩子懂什么，让你姐夫说。
大家伙看着老金。老金哪见过这个场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又把酒鬼拉上来。
酒鬼站在屋前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两句。神医自有神医的威慑力，院里安静下来。
我和老金什么关系左右乡邻都知道，这些天我们又一直在一起，所以这件事情我给大家解释解释：
首先金花确实拜了老神仙为师傅，这和大家去拜五泉寺的和尚是一个道理，是让人家保佑的，不是真成人家亲戚了，并且人家指挥使也不是老神仙的徒弟，只是当年的旧相识而已，说老金比于指挥高一辈那是胡扯呢，你不能因为自己孩子拜了五泉寺的和尚，就打算和方丈大师平起平坐、叫哥们论交情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院里的人觉得有道理，都点点头，有人问道：那结拜是怎么回事。
酒鬼说道：这段将军武功高强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人家拿我们平头百姓当人，就是我这个烂酒，人家也是兄弟长兄弟短的叫，对马神医那更是尊敬有加，一口一个师傅，难道人家堂堂将军真打算拜师学医吗，就是个客气话，咱们自己心里要掂量清楚，就像前些年发洪水，城外好几家房子让冲垮了，县太爷还说要与百姓共患难、同甘苦，你们有谁把自己家搬到县衙去了，是不是，百姓就是百姓，官就是官，大家不要瞎琢磨。
老金忙接话：是是，就是这么回事。
大家互相看看，心里说不清楚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
那小菜贩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恨恨道：这都什么玩意吗，胡吹牛皮斗爷玩呢。说完扭头往外走。
屋里的亲戚也要走，金夫人赶忙招呼，让长辈们吃完饭再走。
方大爷怒道：人丢大了还吃什么饭，你们从小就让人不省心，你爹妈走的早，大家把你们拉扯大不容易，有点出息好不好，看看干的这叫什么事情，让家里人都跟着丢人丧德。
方生不愿意了：你骂谁呢，今天是我请你们来的吗，听说点闲传就跑着来，现在又是这个话，到底是谁在丢人丧德。
金夫人赶紧拦住方生。
院里除了几个好事的留下来看方大爷骂人外，大部分往外走，小菜贩走在最前，刚要出院门，不留神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一下怒了，张嘴就骂：你妈的。
抬头一看来人却是段将军，赶紧闭嘴扑腾趴在地上，浑身发抖大气不敢喘一声。
老金赶紧迎上去，段将军打招呼：大哥。
大家伙看看段将军，再看看老金。
段将军接着打招呼：方兄弟、李大夫，众位乡邻都在呢。
金花跑过去抓住段将军的手，一边喊师姑一边往里拉，段将军抱起金花笑道：叫叔父，再叫错我可要揍你了。
大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再互相看看，有点头摇头的，有互相眨巴眼的，但没人说话，安静的都能听到灶房里准备下面的大锅水滚的声音。
酒鬼和老金心想：完蛋，解释半天白费劲了。
段将军见大家都像泥塑的一般，道：大哥我没啥事，就是路过，你们有事的话我先回了。
方大爷上前拦住：将军，我们是方生的家里人，常听方生提起您，说您文武双全爱民如子，是个大大的好官，我们方生能结交到您这样的贵人可是祖上积的阴德啊，从小我们就教育他要行善积德，要为人正直，这孩子也争气。
段将军面无表情地听他说话。
方大爷感觉有些冷场，忙喊：方生，你过来给大家介绍介绍。方生这孩子啥都好，就是羞脸大的很，我常教育他，咱们出门在外一定要大大方方的，对朋友一定要讲义气，方生，方生，赶紧过来啊。
他喊了好几声就是不见方生过来，转身一看方生还站在原地，一脸的寒气，再看段将军，依旧面无表情。忙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孩子就是羞脸大的很，这样吧，我们也没啥正事，就是过来串串门，你们聊我们先走了，段将军有空了来我家坐啊。
旁边的人赶快说：对对，我们都是来闲聊天的。
大家一哄而散，小菜贩自然跑得最快。
金方两家的亲戚出了院门，互相道喜，高兴地各回各家，不过大爷爷有些不开心：这方生怎么回事，一点不懂事，我们这些至亲过来给他长精神，临走也不出来送送。
旁边那位本家赶紧打圆场：大哥别在意，我们都是自己人，送不送的无所谓，招呼好段将军才是要紧事情。
院里就剩这几个人，金花打破沉默，拉着段将军要进屋吃饭，金夫人也上前招呼。
段将军笑道：这么巧，我就为蹭饭来的。
大家伙一起进了屋，金夫人和李家嫂子把饭菜端过来。本来是给亲戚准备的，尽量做得好些，但普通百姓家再好能好到哪去，只是些臊子长面而已。配了几碟萝卜丝咸韭菜等小凉菜。
段将军却连吃了几碗，一边吃一边大呼过瘾。
他的突然到访让大家很奇怪，但又不好直接问，刚才又闹了这么一出，每个人都在闷头吃饭。
两个女人忙完也过来坐在一起吃饭，几个小孩已经吃饱，在院子里奔跑吵闹。
老金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们太闹了。
段将军道：没事大哥，我为啥要来西北，就是喜欢这里的率性自然，不像我老家，干什么都是一堆规矩，就连吃饭都闷得要命，不能说话，女人小孩也不能上桌吃饭。
金夫人奇怪道：那去哪吃饭。
段将军道：大户人家有专门女眷吃饭的地方，小户人家就只能在灶房，并且要等男人吃完了再吃桌上剩下的东西。
金夫人不解道：凭什么，大家都是人，男人是出力多，饭不够的时候让他多吃点能理解，但女人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藏在灶房吃剩饭。
段将军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笑道：也不是偷偷摸摸，反正就是不能大大方方。
方生接话道：我们兰州是农牧区，生活习俗和南方大不相同，南方人规矩比较多。
老金道：我就说吗，每次潭秀才过来串门，嘴里都嘟囔：没规矩，没文化。原来是这么回事。说完捅了捅自己的老婆：听到没，你以后就到灶房吃饭去。
金夫人不屑道：好，那我以后只做我和孩子们的饭，我们都去灶饭吃，你一个人在屋里喝西北风。
李家嫂子笑道：老金是打算学潭秀才吗，我听说潭秀才给他老婆提过这个要求，但只要说一次他老婆就揍他一顿，打得潭秀才在家里根本不敢提规矩两个字，只能在外面叨叨别人家这个没规矩，那个没文化。
大家伙哈哈大笑。
段将军支开话茬：你们说的潭秀才是不是刚才长篇大论的那个家伙。
一家人心里都在打鼓，原来人家早就到了，谣言自然也听到了。
老金慌道：将军您别见怪，都是谣言，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胡说八道的。
段将军笑道：大哥，没事，我们本来就兄弟相称，传就传了。我听那个潭秀才也通些文墨，怎么不求个功名，反而顶着个外号让人取笑。
酒鬼道：哪那么容易，知县家的门槛三丈高，他一个贫苦老百姓能进得去吗。
段将军笑道：三丈高的门槛贫苦百姓是进不去了，那许知县怎么进去。
酒鬼道：那我不知道，或许是钻狗洞呗。
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