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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董指挥使

【书名: 皋兰山下 第七十六章 董指挥使 作者:魏家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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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到达现场,喝令停止行刑,转身对段将军道:上面有新指令,此事不宜继续纠缠,将人犯提回兰州卫,慢慢审理。

段将军不知道新指令是什么,但并不想听他的,拱手道:大将军,此人指使属下侵占抢夺军民土地,逼迫役使军卒,激起民愤以致殴伤人命,依朝廷法令,卫所军官侵夺民田军田者杖八十。我先把这个打完了,给百姓一个交代,其他罪行回卫府审理不迟。

不等李景隆反驳,喝令继续行刑。军士们接着开打,打得汪成龙鬼哭狼嚎。

李景隆原以为只是普通刑罚,见这个架势就知道今天要出人命,但他和段将军相交多年,知道此人不会胡作非为,此举肯定有原因,便不多嘴,立在旁边等汪断气。

汪成龙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看就挺不过去。

又有人大喊:刀下留人。

这次却是潭镇海骑马赶到。

身上头上都是泥土乱草,估计是骑术不精,摔了很多次。

到了现场,也是喝令停止行刑。他算老几,没有人听他的,继续开打。

见无人理睬,直接挡在军士前面,大声喊:我是兰州卫指挥使,命令你们立即住手。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军士们以为这是来了个疯子,一脚将他踢翻,李景隆大喊:住手。

段将军看看李景隆,见对方面色惨然,知道姓潭的并未骗人。

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

李景隆道:不必惆怅,你有新的安排,此事不宜现场议论,我们回去。

段将军突然暴起,拔出长剑直指潭镇海,怒吼:我先替百姓除了你这个祸端。

潭镇海刚爬起来,就见他面目狰狞地冲过来,又往后退,结果被脚下的田埂绊了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不过也因此躲过这致命一击。

段将军一击不中,不等对方逃窜,一扭身,回手举剑就要劈了姓潭的。

李景隆大喊:段将军,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替肃王想想吗。

长剑僵在半空不动,潭镇海已经吓得闭过气去,屁滚尿流。

段将军长叹一声,收剑入鞘,再没理众人,上马走了。

李景隆向聚集的百姓承诺,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事情已经公之于众,卫府不可能欺瞒。大家也看到了,连汪佥事都让打得不省人事,还有谁我们不能处理。

曹国公自有他的威信,军士上前将被吓昏迷的潭镇海和被打昏迷的汪成龙抬回兰州。

不等潭镇海康复,段将军和李景隆简单交接了一下,带着妻子返回甘肃镇。

汪成龙据说被打废了,家中休养了月余,知道此地再留不得,花钱使关系,全家搬到外地,具体去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在兰州经营多少年,权势熏天的人物就这么黯然退场了,直到四年后,才以另一个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潭镇海只是些惊吓,休息了半个月,便走马上任兰州卫指挥使。

上任第一件事便打算把朝廷的两项决意推行下去,落到实处。但在李景隆的要求下还是优先处理金家崖侵地案。潭镇海打算在这个案子上立威,打杀一批人,以挽回当场丢失的颜面。但李景隆坚决不同意,当时参与骚乱的不管是百姓还是军卒都是迫不得已,罪魁在逼迫他的长官上,应该重重处理那些人。

潭镇海一直羡慕汪成龙,所以有意开脱,加上汪托了些关系路子,最后轻判了。对小旗总旗一点情面不留,拖到金家崖斩首示众。

这个事情就算了了。

接下来就是收获战斗果实的时候。

禁绝与蒙古方面的一切来往,扣押了他们已经运来的牛羊马匹,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各种物资,要求对方必须同意朝贡贸易方式,否则永不开禁。

对方派人来交涉,潭指挥按剑坐在卫府大堂,始终就一句话:自古汉贼不两立。

蒙古方面向朝廷抗议,朝中大臣争论不休,迟迟拿不出决议。

兰州出现大量无地可种的流民,这些人一部分是原来场站的工作人员,另一部分却是城里的百姓。

街上做买卖的民户军户在潭镇海休养康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关门歇业,只有一少部分愿意降籍继续经营。每天在家等待八十棍的到来。明朝的户籍规定特别严格,从上往下可以,从下往上坚决不行。这一降下去,意味着子孙后代永远低人一等,永远不能参加科举成为人上人。

就算这些作坊商店愿意开,也招不到伙计。良籍百姓全都退出,只剩下不多的几个本就是贱籍的。人手远远不够,店家们一个个愁的要命。后来才发现他们发愁是多余的,因为根本没什么生意。

对于这些人潭指挥自然不客气,照朝廷规定人人八十杖,有身体弱的让活活打死,又吓退了一批准备入商籍的人。不过好在他对老人很尊重,不施杖刑。也不同意他们入商籍,而是苦口婆心地开导为农是多么高尚光荣,为商是多么卑贱下流。耕读传家才是一个长辈应该留给晚辈的精神财富。

虽然朝廷许诺小商小贩不加干涉,但普通百姓的胆子还是很小,大部分人都退出了,回家安心种地。

兰州城维持几年的繁华一下子跌落到谷底。

当然兰绒的生产并没有停止,不但没有,工人的劳动强度更大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只产那么一点点,需要上贡的地方可不止皇宫。并且以后停止向外采购羊绒,兰州这么多荒山,多少羊不能放,偏要便宜外地人。号召牧羊人扩大规模。把找不到地的军户通通安排到荒山去放牧,让他们用羊绒抵子粒。

正当潭镇海大刀阔斧的改变兰州时,遇到了一个外界看来最大的挫折。他让老婆休了。

其实他从家里搬到卫府时,老婆孩子就没跟着一起去。这两年潭让关在诏狱,潭夫人一个人拉扯孩子,含辛茹苦,劳动倒无所谓,毕竟这些年也没指望过丈夫,主要是精神上的压力,旁人的闲言碎语让人崩溃。对普通百姓而言,诏狱比十八层地狱更不可想象,进去的人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还得连累家里人,灭门之类的谣言始终不断。很少有人愿意和她来往。生怕扯上关系。

好不容易丈夫回来了,还当了大官,欣慰可以过上好日子了,以前的辛苦没白费。但他回来后一天到晚不着家,每天在大街上找别人的麻烦,刚刚缓和的邻里关系又紧张起来,大家又开始躲着自己。以前虽然过得苦,过得惆怅,但心安。现在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真不知道他这么折腾下去会有什么天大的祸事。

两口子为这个每天吵架,潭认为现在自己干的是大事情,是为天下为人民的伟业,怎么可能屈服,不管吵架还是打架毫不示弱。人的自信心很关键,以前他老是吃败仗,现在底气十足,十次打架能赢个三五回。

执掌兰州卫后,这种自信心更足了,但潭夫人却不和他打了,也不吵,就是死活不搬。担心别人笑话,派人去过很多次,都不成功,下人们也不敢为难指挥使夫人,就这么一直拖着。潭镇海忙自己的事业,暂时没顾上管。不想却收到了一封休书。出离愤怒,自己堂堂指挥使,皇上的得力干臣竟然让老婆给休了。

跑到自己的旧房子大吵大闹。潭夫人一直等他吵闹得没力气了,才淡淡说:我们日夜吵闹终究不是办法,你是朝廷命官,你若休我担着干系,会把前途毁了。我休你就没这个顾虑,你放心,日后有人来查,我还是这个说法,是我不愿意和你过下去,不是你抛弃了我。只希望你念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们娘俩分块偏僻点的土地,此生永不相见。

潭镇海愣在当场,犹豫了半天,问道:你说的真的,他们来了你真的会替我作证。

潭夫人点点头:会替你作证。

潭镇海琢磨了一会又道:我这两年在诏狱,你该不会有相好的了吧。

潭夫人大怒,抄起板凳就扔出去,吓得潭镇海跑出院子。摇摇头:这女人死性不改。

张二哥现在是指挥使身旁的红人,劝道:我倒觉得夫人说的没错,终日吵吵闹闹的不是办法,您是兰州卫的首脑,家庭不安让百姓怎么看,既然夫人主动提出来了,您就顺水推舟,了了这份孽缘,以后再娶个合心合意的,不是更好。

潭镇海琢磨了一会,点头道:也是,不过女儿不能给她,那是我的骨肉,进去抢出来。

此后连续几日,潭夫人在卫府门口号哭,女儿在卫府里面哭闹,不吃不喝,潭镇海实在哄不乖,只好把孩子送还。

潭夫人带孩子回家,门口站着很多娘家人。他们听说休夫的消息后吓一跳,全家出动来劝,丈夫当大官的,其他家的夫人都千方百计地保住自己位置,自己的女儿可好,主动休夫。一家人正在吵闹,张二哥过来传话,指挥使让她们娘俩住在老院子,不必搬走,有自己在孩子不会受人欺负。

潭夫人让回话,自己不想面对邻里的闲言碎语,还是去个陌生地方好。

张二哥一走,家里人又开始指责,你看多好的男人,你把人家休了,人家堂堂指挥使不但不恼还主动给你做工作,让你留在家里不要走,只是担心你们娘俩受欺负。你这女子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那双狗眼。

不一会张二哥又来传话,指挥使同意您与小姐离开此地,但要等一段时间,安排好土地房屋后再送你们过去。

潭夫人道:不劳他费心,我们母女自有活路,如果活不下去,那也是命该然。

张二哥道:潭指挥这样做只为小姐不像他小时候那么苦。

潭夫人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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