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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拨乱反正

【书名: 皋兰山下 第八十三章 拨乱反正 作者:魏家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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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行刑的手下留情,但也让打得爬不起来。面对家族长老,张二哥很是惭愧,忏悔这些年跟随潭镇海作恶,实在没脸面见父老。事到临头还要家族这么破费搭救自己。

族长正色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老四祸乱兰州,你几次三番阻拦,我们都听说了,这次为了阻止指挥使迫害方先生,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痛斥上官忘恩负义,这便是我张家的好儿郎。花多少代价都要救。

潭镇海的拨乱反正大计还是如期进行。

第一步便是找出方生当年各种文书,尤其是社长开的证明,借口有违礼法,又找到方生试卷上岳教谕的评语,证明当时录取不合规,只是许知县枉法操作,由此罢了方生的功名。潭镇海是当朝的红人,这个没费什么劲就通过了。同时剥夺方生当年见义勇为的牌匾,将新屋罚没充公,顺便把老金的大马车也收回兰州卫。

于里长自然让免职了,但气死方大爷的指控却查无实据,并且有多人作证,方老大亲口说过,他父亲不是被气死的,只能放过。

方大爷的大儿子本想借这个机会争取一下,把里长之位抢过来,却让潭指挥捉去打了三十大板,理由是家族中出了方生这等恶徒,他身为族长有不教之过。士兵们愤于他的无耻构陷,下手特别狠,虽未当堂打死,但彻底成了个废人,家人抬回去,气得昏厥数次,最终还是没抢救过来,追父而去。

第二步便是抓捕方生归案,不想人是抓回来了,却没人敢审问,牢里上下,包括所有犯人个个对其敬重有加,说是坐牢,过来做客更准确。吴老四想亲自上手,也让监牢的士卒百般阻拦。潭担心上下串通让方生跑了,便提到卫府关押,亲自去问话,每次都让骂得狗血淋头,铩羽而归。吴老四倒是荤腥不忌,对这个仇人早就恨之入骨,亲自上手动了几次大刑,方生不为所动,高声叫骂。潭镇海怕了他的癫狂,担心逼出人命不好收场,便禁止吴老四进牢房,方生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

大批百姓跪在卫府门口喊冤,吴老四故技重施,派手下混杂其中,煽动百姓冲击卫府,借机率兵弹压。

老刘庆幸有先见之明,方生果然又入了监牢,并且这次落在吴老四手里,世人皆知,他们之间有大仇,以吴老四的秉信,必不会轻饶。跑去说与女儿听,结果传出来一句话:方生若死,我必从之。

第三步是让吴老四带人拆了二奶奶家的房子,本打算把节妇的名号一并剥夺,但潭镇海却言节妇是大德,便拿拆下来的材料在村口盖了座超豪华的贞节牌坊。重新隆重举行节妇的表彰典礼,至于这一家人有没有地方住,就无所谓了。

第四步是重判王表妹一案,其实吴老四第一个想办的就是这件事,只担心大家非议自己的公心,所以押后了,等官兵过去捉拿凶犯时。不想王表妹已经逃跑,马三也不见了。气得吴老四痛骂自己沽名钓誉坏了大事。其实这两人早就做好打算,潭镇海一上台,马三便寻了个由头辞掉巡检一职,安心在家种地放羊,不去惹官场的是非。待吴老四在兰州卫渐渐得势,二人便悄悄潜逃了。

不过即便人犯没到场,审理还是正常举行,王姑娘谋杀亲夫,判绞刑,既然之前判决无效,那王姑娘与马三就属通奸,罪加一等,马三也一并剥夺一切职务,判绞刑。老王双倍返还所收彩礼。吴老四拿着判决书到母亲坟头焚烧祭奠,告慰母亲在天之灵。老王拿不出那么多钱,当堂挨了八十大板,伤了筋骨,因无人照料,没几日便死在家中。

第五步就是捣毁阿干河灌溉工程,这是方生大兴土木蛊惑人心的铁证,破坏了兰州的风水,自然不能留。多留一天,方生的虚名便多在一天。乡民与纠察队发生冲突,死伤数十人,潭镇海又从外地调来部队镇压。但民情激荡,大有造反之势,不得已兰县知县出面承诺会给大家修更好更大的,才稍有平息,但直到来年开春也不见动静。

第六步是以忠孝为准则的刑法判决推行开来,亲戚之间诉讼无论缘由,各打五十大板,晚辈状告长辈者无论对错,一律判负。甚至连扒灰这种事情也是将首告判个不忠不孝,打一顿板子了事。更别提有毒老恶夫欺凌弱小、虐待妻女,侵吞孤寡、强逼婚姻这种小事。有受害者不顾后果,前来大堂喊冤,当场打死者无数。

第七步是所有学校不得教授除四书五经以外的任何东西,以背诵为主,老师不得妄加解释其中含义,同时开除所有女学童。

第八步却很奇怪,就是砸了所有肉夹馍的摊子。

这一系列操作让兰州卫没人敢说话,上下一片凛然,衙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治理的如此完美,吴山公当居首功,潭镇海亲自上书擢拔为千户行佥事事。

尽管不是第一次坐牢,但方生的心态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更多的是担心以及对命运的无奈,这次却是行将崩溃,心慌气短,胸口发闷,有时候心蹦蹦跳,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整夜整夜无法安睡,即使睡着了也是不停地做噩梦,要么天塌地陷,山崩屋倒,要么洪水滔天。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兰州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善报在哪里,恶报又在哪里。之前自己相信的,坚持的,现在看来统统都是错的。

难道像姐姐说得那样,事事只有忍让,处处都要小心才能保平安?那当初王表妹的案子该不该管,阿干河的水渠该不该修,如果应该,那为什么结果却是伤亡这么多人。如果不该,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恶人为非作歹,好人受苦受难?

人们常说要顺势而为,怎么才算顺势,难道像吴老四那样,顺应上司恶意,兴风作浪才是对的?

还有自己那无法见面的未婚妻,一想起来心里就止不住地痛,痛惜两人命运多舛。之前民间流言自己有牢狱之灾,而且还不止一次,没想到竟真的应验了。

托狱卒给姐夫传话,让他去老刘家一趟,向老刘和刘姑娘致歉,收回之前非刘姑娘不娶的誓言,让她找个合意的人家,好好生活,不必挂念。

几日后传来消息,刘姑娘决意与他同生共死。

方生悲痛欲绝。

难道这就是命运。一直对此一说嗤之以鼻,相信所谓命运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自作自受而已。那现在又作何解释,此等命运是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出来的。

刚开始吴老四每天折磨自己,日子还好过些,后面潭镇海担心折磨死了不好交代,便再没上过刑,看守士兵对自己倒好,有求必应,却愈加难受,要么大吃大喝,要么几天一口吃不进去,要么坐着发呆,要么拿头撞墙。

渐渐消息流传,方先生已经疯了。

金夫人整天以泪洗面。老金更是没有任何办法,房子四周都是士兵,连下地干活都有士兵看守。如果段将军在或许有计策,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能怎么办,这时候才明白,这几年的花团锦簇欣欣向荣全都建立在一个极端脆弱的支点上,轻轻一碰便轰然倒塌了。

要不是肃王府指定由老金供应蔬菜,一家人的生计都会出问题。

兰州卫又给百姓安排了纺线任务,各家各户没日没夜地忙。

兰绒是兰州卫最能拿得出手的礼品,为潭镇海在朝中争了不少面子,但只一样名产怎么行。兰州的特产数不胜数,只不过没什么名气,潭镇海择选了几样,诸如软儿梨,大枣,百合,蜜瓜,籽瓜,旱地西瓜,等等。给朝中关系多次推荐,渴望再创几个贡品,但都没什么结果。

没办法只能把兰绒的产量大幅度提高,原来的生产模式远远不能满足需要,吴老四下令,作坊只负责制绒,梳毛纺线等程序分配给各家各户,定的死任务,完不成就得惩罚。完成了也只一点点补贴,民间怨声载道。

卫府表彰了一批诸如麦子干在地里不去收割、水果蔬菜烂了不去采收,牛羊丢了不去寻找,孩子生病不去治疗,父母去世不去奔丧,专心在家纺线的先进典型,更有婚礼当日,所有来宾不上礼,不喝酒,不庆祝,夫妻不洞房,集体纺线以作贺礼的模范场景,兰州卫将这些事迹一一绘成图画张贴在各城门。

后来又派人悄悄把父母去世不去奔丧的图画撕了。

任务太多,工序又繁杂,很多家庭全员上阵,才能勉强应付。

老金和天元要下地干活,金夫人身体不适,干不了多少,纺线的任务几乎由金花一人完成。忙活了好久终于完成任务,老金带着两个孩子,推着木板车,拉着绒线去卫府交差。回来时金花却不见了。

左邻右舍呼喊着找寻了一下午,金花又突然出现在城门口,只说是闲逛逛迷路了,一场虚惊,当然一顿揍是免不了的。

自从兰州人民起漫后,肃王听从长使的建议再未出过府门,对于兰州的剧变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这一日正在花园里闲逛,看到一个浑身污泥的小女孩站在花园里,仔细打量,记起来段将军方生曾带着两个孩子来王府玩过,笑道:这不是小师姑吗,你怎么进来的。

金花道:我是从水洞爬进来的。

肃王诧异:上次不是说过你喜欢这个花园的话,随时可以进来玩,门卫不会拦你的。

金花跪倒在地:求王爷救救我舅舅。

肃王屏退左右,上前拉起孩子,长叹一声,他何尝不想,只是自己在甘肃励精图治,威服各族,在西北威名不小,颇受当今朝廷忌惮。里里外外盯得特别紧。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各种猜测,更何况兰州卫这般作妖就是冲自己来的。

肃王满怀歉意地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要说几句安慰话,金花道:我有办法。

肃王爷奇怪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待听完金花所说,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问道:这个计策是你想的吗。

金花点点头。

肃王叹道:早听段将军说过你的才智,万没想到能有如此心计,你这是打算把兰州卫连锅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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