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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天上的云

【书名: 无字的天书 第五十章: 天上的云 作者:子规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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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颗粒早先确实给大户人家做过管家。

朱颗粒是绍兴会稽人。从小不光熟读四书五经,还爱看一些杂书,闲书,原本也想通过科举考个功名,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屡试不第。后来倒是在同乡的举荐下在衙门里做了个书吏,不过,因为看不惯世事,也没干几天;再后来,迫于生计,只好到大户人家当了管家。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

那年,朱颗粒跟着当时还是将军的朱元璋从天州城南门出去后,在山下村一待就是好几个月。期间为了掩人耳目,朱颗粒只好对外又自称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拦轿之人,不光口口声声喊管家,而且还说出圪台,白玉汤,朱颗粒下意识地伸手去撩落下的轿帘。

朱颗粒想起了一个人。

其实那年,虽然在北门口算卦的王先生指道让他们到山下村,但朱元璋只是让手下的其他兵丁继续前行,而自己带着朱颗粒还是去了招兵圪台。

朱颗粒跟着朱元璋好多年了,虽然他也常常给朱元璋出谋划策,但朱元璋一旦定了的事,他绝对服从。

晌午时分,俩人到了招兵圪台。

招兵圪台就是一座石头山。除了山半腰有一个石洞,满山尽是石头蛋,活着的生物就是长在石头缝里的小草。不过,石洞前不远处有一块地方的石头很特别,每块石头虽然大小不一,但朝上的一面都是天然生成的平面,一层层摞着叠成一个平台。

眼瞅着满山荒凉,朱颗粒骨头里都是一阵阵发冷。

招兵圪台,他并不陌生。

民间早有传说,招兵圪台是龙兴之地。当年光武帝曾经在这里招兵屯兵,然后……

几天前,红巾军出兵攻打大阳城的路上,朱元璋曾经踌躇满志跟他说,等打下大阳城,要大张旗鼓凭吊龙兴之地。

可眼下,大阳城没打下,自己反倒成了丧家之犬,……

朱颗粒只有两眼一抹黑。

“走!上去看看。”朱元璋整整凌乱的衣裳,顾自拾级而上,站在圪台上,先是走来走去,然后仰天哈哈大笑。

等朱颗粒上了圪台,朱元璋已经盘腿坐了下来,双手合十,两目紧闭。

直到太阳下山,朱元璋才站了起来,活动下身子,又是仰天大笑:“既然老天爷让老子大难不死,有朝一日老子定会……”又是一阵大笑。

一连两天,朱元璋大部分时间都在招兵圪台上打坐。

第三天早起,朱颗粒把仅有的一点玉茭面疙瘩都给了朱元璋,嗫嚅半晌才说:“将军,都第三天了,吃的也没了,咱今要不……”

“……”朱元璋一句话没说,只是摆摆手,又上了招兵圪台。

“将军,再不走,咱可就……”朱颗粒只好跟着也上了招兵圪台,瞅着满山遍野的石头蛋,憋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憋住。

“……”朱元璋还是没言语,只是仰头看着天,半晌,哈哈大笑,“天不灭曹,岂会灭朱,贵人要来了。”

“贵人?……”朱颗粒环顾四周,除了满山的石头蛋,唯一喘气的就他们俩。

“你呀……”朱元璋瞅瞅朱颗粒,手指着天,嘿嘿一笑。

朱颗粒瞅瞅天,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也没有一丝风。

“……”朱元璋拍拍胸脯,又指指天。

朱颗粒仔细瞅,终于发现:东南方向一座山的上头飘着一抹白云,好像转圈还镶着淡淡的红晕,好像还在移动。

“等着吧。他们该来了。”朱元璋拍拍朱颗粒的肩膀,先是整整衣衫,双手合十盘腿坐了下来。

直到日上三杆,朱颗粒终于发现:南边山下有人影晃动。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朱颗粒瞅见,是三个人,都是山里人打扮。走在头前的那人头上好像箍着一块淡粉色的头巾,手里还拎着一个像是瓦罐但确是白色的东西。

到了近前,朱颗粒认出来了,其中俩个是朱元璋最亲近的亲兵。他们都是三天前去山下村的。那天本来朱颗粒想让他们跟着一起来招兵圪台,可朱元璋没让。

“你们可来了。”朱颗粒跑下台阶,照着俩人一人一拳,“臭小子,带吃的没有?”

朱颗粒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吃的。本来出征前,他们带的干粮就不多,兵败逃亡这些天一路上早已吃的精光。那天到天州城外时已是黑来,城门关了,只好在城外露宿,半夜山上庙里来了个僧人给了十几个玉茭面疙瘩。上招兵圪台时,朱颗粒拿了五个,他可没想到会在这光秃秃的石头蛋山上呆两天。

“叔,吃的倒是有,不过,……”叫水生的亲兵瞅瞅旁边拎着瓦罐的人。

朱颗粒下意识瞅了一眼。

这人很陌生。年龄不大,看样子也就二十上下。面容姣好,瓜子脸,柳叶眉,鼻梁右边还有一个美人痣,还有两个酒窝,还有,个子不高,身板孱弱,虽然也是一身青衣青裤,但一看就不是个长年下地干活的受苦人。还有,头上箍着……

朱颗粒浑身一颤:原来是个女的。

“不错。老爹,吃的俺是带来了,可不是给你的。”女人瞅瞅朱颗粒,朝水生努努嘴,“是圪台上的人吧?”

“……”朱颗粒倒吸口气。尽管他在军中无官无职,长的也不怎么样,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水生兄弟,”女人摸摸拎着的瓦罐,淡淡一笑,“还温乎着呢。给,俺就不上去了。”说着把瓦罐递给了水生。

“姐,那,”水生眼眶里噙着泪。“你可得等着俺们,不然……”

“还等什么?还不快上去。”朱颗粒下意识地揉揉肚子。

水生一溜小跑上了招兵圪台。

朱颗粒上了两阶台阶又返了下来,干咳两声:闺女,你也是打山下村那边过来的?

“嗯。”女人点点头,“水生兄弟找不着道,俺就带他们来了。”

“道挺远的吧?”朱颗粒问。

“远啥?”女人摇摇头,抿嘴一笑,“俺们山里人走几十里道还不是家常事。”

“……”朱颗粒没话找话。不时瞅瞅圪台上。

女人有问必答。

“闺女,敢问咋称呼?”朱颗粒又问。

“俺,俺没名没姓,”女人局促片刻,指指天,“俺就是天上的……”

朱颗粒下意识地抬头看天。正头顶,飘着一片白云,转圈镶着淡粉色的边。

“俺娘说,女人就是天上的云。”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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