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冷冷内含光 第十四章 Chicken Attack 作者：徒手抱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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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开始了。”远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壮壮去把我们的也拿来，我和柚子先去找灯架。”
小英雄不乐意，大概是因为车里有女王陛下。
最后决定二郎带着壮壮和天天，我独自去取。
回到房车，陛下还没睡，正倚在座位上吃零食，时不时咳嗽几声，女王拿起壮壮幸运特奖的要命水猛灌一口，“这个不错……”
呃，这饮料打从生产线上下来，就没被表扬过吧。
桌子上一片狼藉，全是昨天在海边商店买的糖渍果脯。女王每样拆开一包来尝，还对自己这种败家行为毫不愧疚，“不好吃，都不怎么甜……”
我也放嘴里一颗，“都甜得发苦了……你这牙是不想要了，二郎才被牙医坑了，你也不接受教训。”
“倒霉蛋。”一边说，一边吐出个果核，“我还想笑呢。”
“真是没个大人样。”幸灾乐祸的样子，幼稚得似曾相识，“要不一起去放灯吧？”
“拒绝。”说着陛下把我们的纸灯递过来。
“那许个愿吧。我们代到。”
“顺利离婚。”
“这我可代不到，不善良啊。”
“那让游人再找个女人。”
……
“我看看你们写的……天气好？”
不用想，简单又清爽的愿望，一定是柚子。
“快乐，不忘。”我们单纯的小英雄，‘忘’字还是二郎写的。
“钱。”我写的，我苦笑。生活优渥的他们应该没办法理解我最穷困时夜不成眠的窘迫与焦躁，可我毕竟是曾经因为钱被打碎过自尊的人，所以那愿望，也许是我破碎的自尊。
“我都认识。”对方认真道。
“嗯？”
“我认识的字不多，这上面的我都认识。还可以吧？”
我接过灯，第一次从这个孤高的艺术家身上感受到了羞涩，但更觉得，她在替我解围。
我点点头。
在这个家，我从没因为当年的窘迫而被任何一个人嘲笑，一次也没有，这是他们的教养。
“外婆，快来！”壮壮挥着小手。
二郎已经在忙着帮人点灯，柚子牵着天天站在稍远处，避开火光。
“戴上牵引绳了？”
“人多又有明火的地方，怕它有危险。”柚子笑着，灯的暖色映在他脸上显得更柔和了。
“好天气。”我把灯递给二郎，二郎麻利地撑开点火。
“外婆，我的我的！”壮壮抓着我的手，“二郎快点！”
“好。”
“等下我们要一起放飞，看谁飞得最高！”
“好呀~”柚子欣然加入。
“钱。”
“怎么啦？”又来……
二郎一脸真挚地看着我，“很好，我就怕你会许愿今年找个如意郎君什么的……”
和柚子对视一眼，两个孩子都没憋住笑，“就外婆的品位，那灯没准飞到半空就掉海里了。”
“就那么差？”
“嗯！”二郎丝毫没迟疑。
平日寂寥的海边，无数星星点点在夜空齐飞的盛况颇为震撼。海风吹过，与月色交辉的那片灯海，浩浩汤汤，瑰丽磅礴。被光火围绕的我们，犹如置身奇境。
柚子倒数：“三、二……”
“啊！”又是被嫌弃的二郎。
小英雄叹到，“真是傻瓜呀，连许的愿都抓不住。”
“我们来，三、二、一！”这次换壮壮数。
灯从手中徐徐飞升，我们抬头望向天空，没一会儿工夫，就分辨不出漫天的星海，哪一颗是自己的初心。
也许几个人的愿望，终究也会天各一方吧。
“呐！”
“哇~”
我们家被嫌弃的二郎，虽然在小英雄面前是个掉链子专家，但总能及时讨喜地补救回来，简单来说，还有点救。
“拍夜景还是有点虚，不过也还好……”我们三个人忙着放灯，二郎忙着拍我们，那些被虚化的镜头捕捉到的、几个人脸上流连梦境般的恍惚和沉醉，真实又梦幻。
从我形单影只的踏上通往A城的路，那时起就像爱丽丝闯入了奇遇。不真实到甚至常常自我怀疑，是太过压抑的生活让我被迫以梦境为巢，在记忆宫殿里给自己修了一座城堡，又捏了几个家人聊以自慰？但这几个脾气古怪的家伙，实在不像我为自己量身捏造的良民。各个都是“敢让佬子当NPC？”的大魔王……
虽然熊得各有千秋，但我的生活的确因为他们变得通透。
“都给我回来呀，混蛋！”响彻整个海滩。
啊……竟然脱口而出了……
天天受惊地趴地伏击。
没想到二郎笑笑，向着天空重复了一遍。随即沙滩上响起此起彼伏的许愿呐喊，好像成了灯会的仪式。
海浪的冲击声愈发清晰，人们围着篝火就地坐成了一圈，都在等着荧光海的复现，三三两两的交谈、还互相递些啤酒和食物之类的。
壮壮拉着柚子去捡贝壳，天天也迈着八字脚，悠闲地跟在两人身边。
任劳任怨的二郎，赶在摊位打烊前给他们买套小水桶，还是被嫌弃地打发回来，“铲子和小耙子他俩一人一个。一起玩我也只能看着桶。”二郎拎着半瓶啤酒，叹了口气。
“你也可以用手挖啊。”
“不玩。”
“真委屈呢。”我揶揄地笑。
“幼稚。”说着，二郎在我身边坐下，用力将酒瓶插进沙子里，“我是大人了。吹着海风喝点酒不好吗？”
随即像猫咪一样伸了一个柔软的懒腰，“以前，我和柚子常来这边，贝壳捡回去也没什么用，最后还是会扔掉。”
远处传来颂钵的声音，二郎顺势躺倒，“外婆，让我枕。”便将头枕在我腿上，慢慢合上眼睛。
“困了？”
“冥想。柚子很喜欢雨天在家冥想，室内听雨会让他安心，但我很讨厌雨声，会有种被束缚住的烦躁，当初就被他带来海边隐修，没想到后来会着迷，不同时段的海浪声会感到世界的流动。”
“冥想会想些什么？”我一直不理解。
“就是此时此刻随便想起的什么，你试试看。”
随便想起的……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指缝里感受到温热的细沙，随着潮涌，海风带来一阵一阵的凉意，枕在腿上的人体温略低……曾经的海边，傍晚，穿着黑色短裙的人也是同样的姿势枕在另一个人腿上，月下的两个人沉静得像是一幅冷色调的画……
“外婆，你年纪轻轻的特别喜欢怀旧呢。”
“哈？”
揣手躺着的青年睁开眼，“你每次想起以前的事，都会变得特别呆。”
“呆？”
“眼睛出神，身体绷紧。”
“你闭着眼猜的？”
“还用猜？你都绷出股四头肌了。”
我这才感觉两条腿僵得发麻，赶紧放松下来，青年因为笑得太放肆，额温变高了一点。
微妙的是，刚刚两个人即便不说话，交流似乎也没停止过。
“总是能想到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那个叫什么……”
“既视感。”
“这算是灵异体质吗？”
“大家都有吧，以前看过的动画里说换个角度看世界，我就常有像蝙蝠一样钩在高处颠倒着看世界的既视感。”
蝙蝠恐惧症让我一阵晕眩，“就没有点可爱的视角吗？”
“螃蟹。幼儿期总梦到自己变螃蟹，左右横着那样走。视野都是广角的。”
“现在呢？”
“现在我不做梦了。”
“螃蟹！”小英雄飞奔而来，“看！小螃蟹！”
“海边螃蟹多的是啊。”二郎慵懒地爬起身，被壮壮一瞪，立刻乖巧起来。
“只有它最笨才会被捉到……”小螃蟹在壮壮手里抽动着纤细的钳子，一副大王饶命的样子，怂怂的有点可爱，“像二郎一样傻乎乎的。”
柚子拎着小桶慢悠悠地跟回来，“壮壮说以后她的店要用贝壳当钱。”
一直玩得开心的大天天忽然跑远，随后心急地跑过来吼了一嗓子。
我们坐起身，循声跟过去。
“有车压爆了水管。”有人解释。
走近才发现破裂的地方像喷泉一般。绑带缠上的破口，缠好又破，破了再缠，依然水花四溅。所有人都放弃了，任由它喷，湿透的衣服在闷热的天气里，反而清爽。
壮壮跑进去，伸出脚丫在水柱边疯狂试探，一不小心，小拖鞋被水打飞起来，壮壮顶着水柱穿过另一边找拖鞋。
“哇~和鞭子一样，抽得好疼。”然后转身又笑嘻嘻地回去找抽，“你们也来玩呀～”
小英雄和二郎打起水仗。
这时，管理员带着他的强光手电堂堂登场。“罚款！罚款！明天一个也别想跑。”说着，把水闸一关到底，还锁上了外盒，然后披着他的半袖衬衫，赌神一样威风凛凛地退场。
“啊……”
“这……”
“感觉我们像是裹好了面粉，却没来得及下油锅的炸鸡一样。”我甩了甩身上的水，二郎这比喻，魔性又精辟。
大家悻悻地返回自己的车。在我们讨论床位要怎么重新分配时，下午造访过的邻居忽然探过头，依旧是高八度的“嘿！”
“派对要开始了。”惊得我差点从沙滩椅上跌下来。
不是结束，才刚开始……
“我们缺DJ。”邻居分工明确，看样子是认出二郎了。
壮壮给二郎递了个小狗眼神，小英雄想去。
二郎捋了下前额的头发，把邻居的鸭舌帽反手戴在自己头上，“干活！”
“走！壮壮！”没想到柚子也兴致高昂。
二郎在pad上打开虚拟琴键试音，把手机连上控制器，翻找着合适的音乐，老练地控制着派对节奏。
小英雄有点看入迷。
“二郎很帅吧？”柚子逗她。
壮壮点头，“嗯。”
柚子冲二郎摆摆手，夸张地做了个O型嘴。
二郎迅速回个OK，“我给你们弄个好玩的。柚子最喜欢了。”说着，拎起手边的尖叫鸡，在控制台上一挥手，现场音乐戛然而止。
“Chicken Attack。”手里的黄色玩具应声尖叫到惨绝人寰。
让我震惊的不仅是青年只用‘惨叫’也能让人准确领悟原曲，还有像是坐在公交车后排遇上石子路的沉浸式约德尔体验。这恐怖的天赋。
隔壁营地也来凑热闹，几乎所有人都捧场地跟着嚎叫“啊呜~”
柚子整个人笑到倒地不起，不停拍着胸口。
经过几段颠簸，二郎终于放过那只鸡。
“各位。Chicken Attack!”掌声雷动，有人也拿着尖叫鸡疯狂回应。二郎转向壮壮，“好不好玩？”
壮壮看看二郎，又转头看我，眼里冒着崇拜的火光。
“很帅吧。”
“刚才还行。”壮壮直言。
我也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天赋的强大恐怖如斯。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学？”
“我想想吧。学芭蕾也挺好的，漂漂亮亮的。”
“腿儿不够长。”二郎这闯祸的嘴。
“哎呀！去你哒！”
二郎拿东西在小英雄面前比划了一下，贴在耳边听，“收得还行。”
随即现场尖锐的dubstep混入惊天动地的“哎呀，去你哒！”
小英雄壮壮，就这么——意外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