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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广望着脚下的路面发了一会儿呆,察觉到有人的的目光,缓缓转过了头,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不远处的眼睛。
可是谢广眼中并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只是淡淡的回之以一笑,就将另一双眼睛中的锐利与敌对化解。
“皇兄。”谢斐的目光变得柔和,微微俯身为礼。
“嗯,回京了?”
这个人便是二皇子谢斐,因为生母出身卑微,自小抱给贵妃抚养,是以和贵妃陈王的关系要比和其他嫔妃皇子的关系亲密,自然也不敢有染指太子之位的想法。常年居住在封地,此番是因为春节,皇帝特召回京。
“回皇兄,已经回京一个月了。”
谢广微微点头,“怎么不去我那里坐坐?”
谢斐勾起了嘴角,一个有些邪气的笑,“从前,皇兄可从来不愿在府上见我们。”
“日子长了,人也就变了,那时候我郁郁寡欢,见你们只会让你们跟着不快,如今那么多年了,也该渐渐放下了,你说呢?”说完抬头看着谢斐。
谢斐笑了笑,“那是自然,看到皇兄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谢广转过了头,没有再说话。
可是谢斐似乎没有想要安静下来的意思,“皇兄,前几日听闻,父皇在为皇兄选妃,不知道这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可有入得了皇兄的眼的?”
谢斐既然这样问,大概事情始末都知道得很是清楚了。
谢广笑了笑,“可惜本王不喜欢大家闺秀,”说完转过了话题,“听闻王妃有孕,应该留你们在京城多过些日子,让父皇见了孙子再走,我们这些皇子里,还是数你最懂父皇的心。”
谢斐朗声笑了,“父皇也是这样说的,等开春王妃生产后再走。”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一晃眼,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说着,谢广有些感慨地看了谢斐一眼,似乎在提醒他,既然有了孩子,总要为孩子积点德。
谢斐说:“皇兄那么多美妾,只怕也不远了。”
谢广转过视线,又看向了脚下的那方土地,“随缘吧。”
说完唤了一声,“修琴,咱们回去吧,我看过一会要变天。”
修琴很快向这边小步跑来,对谢斐行了一礼,推着谢广往门外走去,谢斐一弯腰,“恭送皇兄。”
谢斐望着修琴推着谢广的身影,陷入了沉思,眼中又浮现出一阵阴霾。
筵席到了散的时候,沈冽让母亲和妹妹先上马车,自己正要抬步上去,一回头,看到谢乘正望着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是她的面孔格外冷漠,好像没有发觉一般,两步上了马车。
那边谢乘想要穿过相隔的一辆辆宝马香车走过来对她说些什么,可是没走两步,有人伸手拦下了他,谢乘定睛一看,霍琪一身枣红色劲装,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谢乘忍不住斥道:“你干什么?”
霍琪说:“什么干什么?我要给你介绍个人。”
在外人面前,谢乘还是要给自己这个表妹一点面子,只好眼睁睁看着沈家的马车渐行渐远,驶离了公主府,缓和了容色,“是谁?”
霍琪伸手指向身旁等候的美丽女子,“这是灵秾,是太常寺卿的女儿,小时候,我们还在一起玩过呢,你还记得吗?”
太常寺卿主管祭祀,官居三品。
谢乘把目光转向霍琪身边的女子,那少女大概十七八岁,一身绯衣,明艳可人,“可是姓曹的那位妹妹?”
曹灵秾回道:“正是灵秾,见过陈王殿下。”说着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原来是你,多年未见,曹妹妹可好?”
灵秾回道:“都好,谢殿下挂念。”
若是平时,谢乘可能会多聊上两句,可是这时候没有心情,也就没有再说话。
霍琪挤眉弄眼,偷偷对他说道:“陈王殿下,灵秾可是贵妃娘娘让我带给您相看的。”
谢乘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意思,当即有些反感,于是说:“本王府上还有些要事,两位姑娘请便。”说完走向了自己的家奴。
灵秾也感觉到了谢乘的反感,对霍琪说:“是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不是,他就是这样,高兴一阵,不高兴一阵的。”嘴里安慰着灵秾,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回忆着方才看到的,谢乘望着沈冽的眼神,忍不住想,这个沈冽,真是纠缠不清。
和灵秾分别后,霍琪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让马车停在了沽梦楼门口,车夫忍不住提醒:“小姐,你再来这里,丞相恐怕又要责怪老奴了。”
霍琪爽朗地一笑,“没关系,就说是我偷跑出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快回去吧。”说完走了进去。
朱娘一看到她,眼神立刻就警惕起来,“哎呦,我的霍大小姐,静王爷不在这儿,谁又请来了您这尊神啊?”
霍琪也只好和她周旋,“朱娘你这是哪里话?我……我不是来找静王爷的。”
朱娘柳眉一竖,“怎么?你又来找我的姑娘们的麻烦?”
“不不不,”霍琪连忙说,热络地搀着朱娘的胳膊,“朱娘你言重了,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的姑娘们的麻烦了,我……我其实……”霍琪面色有些尴尬,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吧,我朱娘什么事没见过。”朱娘也缓和了面色。
霍琪声音变小了,“我其实是想问,那天在这里遇到的那位辜将军,有没有再来过?”
朱娘眼神何等犀利,自然明白霍琪难以表露的心思,有些安慰地笑了,“没有,怎么?你找他?”
“嗯,”霍琪难得的有些羞涩。
朱娘犹豫了片刻,“罢了,看你这样有心,我就告诉你,前几天我在街上闲逛,看见那位将军从福来客栈出来,辜将军那般英俊潇洒,便是不注意到也不行,你去那里找他吧。”
霍琪立刻喜笑颜开,作了个揖,“谢谢朱娘。”转身出了沽梦楼。
朱娘望着霍琪喜悦得难以掩饰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丢失的女儿,一种难言的感伤涌上心头。
霍琪直奔福来客栈,福来客栈的小二一看她的装扮,便知道她不是平常女子,忙上来殷勤地问道:“这位姑娘,需要什么?”
“我……我来找人。”霍琪说。
“找人?找谁?”小二突然“哦”的一声,“是找那位辜将军吧?这几天来找辜将军的人快要把我们客栈的门槛踏破了,可是辜将军说了,一概不见,姑娘还是请回吧。”
霍琪有些懊恼,有些遗憾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客房,那里可能会有一间是辜执仞的住所。
霍琪垂头丧气地转身,正要离开,头顶有男子好听的声音,“找我做什么?”
霍琪一抬头,辜执仞就站在她面前五米处,她赶紧调整表情,“你不是不见吗?”
“那就不见吧。”辜执仞说着就要上楼。
霍琪连忙说,“别……”
辜执仞停下来,看着她。
“我想见见你,和你说说话。”
辜执仞犹豫了一下,“巷子里有家酒馆,我们去那里说。”说完转身走在前头,霍琪赶紧跟了上去。
小酒馆位于巷子的尽头,门口有一棵老槐树,酒家女一见到辜执仞,就招呼他,“你来了,快坐。”
辜执仞对她微微一笑,和霍琪在槐树下的一张桌子边坐下。
“来壶酒。”辜执仞对酒家女说,酒家女答应了一声,很快打来了,还端来一碟卤豆子。
辜执仞道了谢,自己用碗倒了酒,一碗留给自己,一碗递给霍琪。
霍琪咕哝道:“我不会喝酒。”
辜执仞没有理会她,“有什么话就说吧。”
霍琪其实没什么话可说,她只是想见见辜执仞,想看看这个容貌极美同时心地善良的人,和他在一起,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而这样的人,很少,她见过的也只有两个,一个是谢广,一个是辜执仞。她毕竟是丞相之女,自尊心强,经历了三番两次的拒绝,她不会再去见谢广了,于是只好来找辜执仞。
“你常来这里?”霍琪只好闲聊。
“嗯。”说实话,辜执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愿意见霍琪,或许是因为第一见她她喝得烂醉让他生了爱护之心吧,可是她是丞相霍伦之女,他们生来分属不同阵营。
“我在京城十数年,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霍琪四处瞧着。
辜执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霍琪说:“你初来乍到,一定有什么不认识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辜执仞没有接话。
“你怎么不说话。”霍琪有些口渴,只好喝了口酒,咽下去就忍不住皱眉。
辜执仞终于说话了,“怎么?放弃你的静王哥哥了?”
霍琪眼神有些埋怨,“不然呢。”
辜执仞拿起碗和她的轻轻碰了下,“恭喜你看开了。”说完喝了一大口酒。
霍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么难喝的酒,他也喝得下去?
见辜执仞喝了,她也只好又轻轻抿了一口。
辜执仞放下碗,看着她,“那你找我是什么意思?”
霍琪一时答不上来,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寂寞?所以想找个人陪你玩?”
这话虽然不好听,霍琪却没法反驳。
“怎么不和你的皇子哥哥们玩?”
霍琪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就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找我呢?”辜执仞不依不饶,似乎非要霍琪把自己的好感说出来。
霍琪有些忍不住了,站起来,“对,我是有点喜欢你,怎么了?就因为我前不久还在喜欢静王,现在就来找你,所以你觉得我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吗?所以你就瞧不起我?言语上处处戏弄我吗?”
辜执仞抬头看着她,默了半晌,“坐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算什么?你也不过是一个将军,大魏朝不只你一个将军,敢对我那么无礼的,却只有你一个。”后一句话,声音已经有些小了。
辜执仞只好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坐下来,他这时候也有点不明白自己的心了,他这次见她,本来只是想戏弄她,可是见她这样认真倔强的面孔,他又有些不忍心,他应该起身离开让霍琪再狠狠伤一次心的,可是他又在想,让霍琪陷得再深一点的时候,再抛弃她。
“我陪你玩。”辜执仞说着举起碗,将碗中的酒喝完,给她看空了的碗底,以示赔罪。
霍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气也渐渐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