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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焉知梦 9 作者: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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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娘子真是大义。”

大义?陆九娘暗啐一口。

“沽名钓誉之徒罢了,真要大义怎么会讹我家两株山参?”

“竟有此事?”

其余小娘子听完皆是哗然。

“陆九娘,即便你家因为此事遭了圣人处罚,也不该如此刻薄吧?”一个小娘子说道。

补充点细节具体的写到这里再构架

“九娘快与我们细讲。”

程宪说完,顿了顿,见张津看着他,于是继续说道:“我这两日在城里四处走了走,问了问,得知城里如今虽然恢复了贸易,但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活计,市场犹如枯井,所以我猜三郎君正是因为此事发愁。”

张津点点头:“不错。”

这个问题城里有些脑子的人也都能想到,但是想到是一方面,能不能解决才是重要的。

那么这个书生能解他的围困吗?张津认真地看着程宪。

程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打听消息的时候,听到城里一个老农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可以借三郎君之困。”

“那位老伯说,如今城里没有什么好的活计,有个什么活计,还不是成群去争去抢,给口吃的就行……”

“所以我想,三郎君为什么不宣传一下如今益州城的人力极低,好招来一些人来益州做生意,不拘做什么都是需要工人的……”

程宪还没说完,就被张津打断:“如果只是这个,就不用说了。”

张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程宪说的建议他早就考虑过,但是却不能这样施行。他想让益州经济恢复盛况,但是不能压榨益州百姓的劳动力。

“如果是为了低廉的工钱拼命劳作,对于这些经历了灾难的人来说,何尝不是雪上加霜?”张津说着,颇为不满地瞥了程宪一眼。

程宪不以为然,似乎没有看到张津的不满,而是继续说道:“三郎君如果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益州百姓如今温饱尚不能解决,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外部力量涌入的时候,有了外来的商人,才有粮食钱粮,益州城的贸易才能发展起来。否则益州城的数万人要怎样苟活?靠六个月后的稻子果腹吗?”

程宪不仅越说越激动,反而上前一步,刘起没有在意这个动作,而是让他继续说。

“这些日的打听,我也知道三郎君是善人,但三郎君到底不是圣人,若是自困,就让本来获救的益州城又陷入难局了。”

“三郎君若是向府尊提了这个建议,益州城的百姓乃至益州的官员,说不定会怎样感激。”

“当然,我也知道三郎君未必看重这些感激,但是想要解益州之困,必须割舍些什么。”

“何况益州城的铺子都在三郎君手里,来的人越多,三郎君手里的利便越多,到时候是为益州百姓谋福利还是归于张家,全是三郎君一人说了算。”

这话说得直白又实诚,也让张津听进心里了。

“刘起,给他安排一间屋子。”张津说道。

程宪面色镇定,但是心里松了口气。

刘起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是来卖嘴啊……

……

但凡做事不能拖延,听程宪这一嘴说完,张津就开始安排施行了。首先便是要跟府尊打个招呼,毕竟府尹也是一方父母官,做什么都要过过目,也是为了日后涌入大量商人不引起恐慌。

其次就是要跟张家打个招呼。

不要以为什么事嘴上说说就可以做成,想让别人来这里经商,也得给出鱼饵才有鱼儿上钩。大周人人知道蜀郡刚刚地动,城破人亡,是个人都不想来这里做生意,如果强制报上去,反而可能会引起商人的逆反,这个时候就用到了张家的人脉。

众所周知,张家有着大周最大的民营钱庄,打最多交道的就是商人,但也不能直白地广而告之,而是要“偷偷摸摸”“不经意间”被商人听到。

例如有人去钱庄存钱或者取钱,钱庄的伙计便“不经意”间提了一嘴益州如今修建完了,几万人没有事做,给口吃的就愿意做工。

十个人听到有八个不以为意,但有两个感兴趣的就行。

大周繁荣,商人众多,谁不想把成本压到最低?远的不说,就说采蝶轩的玉娘子,听到这话便是第一个动了心思的。

这些日子万盛钱庄各个分号都在“偷偷”说这事情,人精玉娘子哪会看不出来这一套。

“赶早不赶晚,张家这是想到法子了,想把益州发展起来。”玉娘子说道,吹了吹指甲。

另一只手在玉枕上放着,一个丫鬟正跪坐在一旁给她涂蔻丹。

大管事弯着腰说了声是,然后问道:“那依您看……”

“那当然是去益州开店了。”玉娘子说道,本来益州地动,那边的采蝶轩也被埋了,亏损很多,挖出来的金器因为王相公的原因,虽然运回来一些,大多也被别有用心的百姓偷偷私藏了。

法不责众,她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不如我们先看看?”管事心里有些犯嘀咕。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生意,谨慎些。

“不是说益州的铺子不要钱只要一分利吗?这么好的买卖上赶着不要?”玉娘子笑道,“张家敢放出这种话,就是欠我这东风呢。”

到时候把益州城的铺子包揽一些,坐着分红岂不美哉?

“不过,能成事吗?”主事有些忧心忡忡。张家显然早就动了这个念头,哪会让他们分一杯羹?

“放心,再说,我们还有王相公。”玉娘子另一只手的蔻丹也涂完,她把两只手并在一起看了看,觉得甚至好看。

“奴儿,准备一下,去请王相公来。”玉娘子说道,眼里都是笑意:“这可是要发大财了!”

……

玉娘子的合计很快被传到张津这里,前来传话的管事是张津的老熟人,采蝶轩海州分号的曹主事。

玉娘子显然知道这份旧情,派了一个老熟人来说说客。

“来之前张老太爷还说托我看看你过的怎么样,怕你报喜不报忧,今日一看也就放心了。”曹主事话语里带着自然的熟捻。

“老熟人?”刘起忍不住小声问葫芦。

葫芦微微撇了撇嘴,低声回道:“哪来的老熟人,在海州都没打过交道,上次去京城押送青丝来才接触了几日。”

刘起摸了摸下巴,看着曹主事举手投足间的自然,心想:那这人倒是有些本事,别的不说,这与生俱来的客套功夫倒是很自然。

张津心知肚明虚与委蛇几句道:“老太爷最是惦念我,不光是关心我,也是关心益州的生意。”

既然张津开口把话题扯到生意,曹主事也顺势接道:“说到生意,我这次来就是跟三郎君做个生意的。”

张津招呼葫芦上茶,然后笑着说道:“愿闻其详。”

刘起看了看屋子,心道程宪跑哪去了,趁着张津和曹主事不注意,溜出了房间。

屋子里的谈话依然在继续。

曹主事接过茶杯放下,让随从打开带来的礼物,盒子里的锦缎拥着一块白璧无瑕的玉盘。

曹主事看张津眼中有微微的惊讶,会心一笑然后说道:“采蝶轩打算在益州开分号,听说三郎君这里只收一分利,可当真?”

张津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心想:难道就是说这事吗?不会吧……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好事,有采蝶轩打头阵,才有其他商人闻风而动,益州才能发展起来。不过如果是说这个事的话,似乎当不得这么大的礼。

“当真,不过只能申请一家铺子。”张津说道。

曹主事笑了笑,继续说道:“玉娘子这次派我来,就是和三郎君商讨铺子的事。”

张津有种不详的预感,但还是迎着头皮说道:“曹主事请说。”

“采蝶轩要城里三成的铺子。”曹主事收起笑说道,见张津果然变了脸色。

“三郎君不要急,且先听我说完。”但是曹主事没有接下去说,因为门口忽然进来了两个人。

程宪被刘起揪着进了屋,然后说:“三郎君找你有事。”

曹主事有些不悦,这些没规矩的下人!

张津则是对程宪招招手:“京城来的人,说要做生意,你在一旁听着。”

居然要在一旁听着?什么人?曹主事有些疑惑。

张津看出了他的疑惑,随口说道:“这是我的谋士。”

一个商人有一个书生谋士?难道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要书生教吗?曹主事有些失笑,但是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也罢,那三郎君的谋士就听一听吧。”

本也是不需要避着人的。

“三郎君此次放出消息招商人前来益州做生意不假,但是这消息放出也有一段时间了,却没有人来,三郎君可知为何?”

不待张津回答,曹主事又接着说道:“因为没有人敢开这个头,虽然万盛钱庄的声名在外,但是在益州做生意风险太大,如果只是一个两个人来,数十年才能看到回报,有这个功夫做其他的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

张津脸色沉重,曹主事说的确实是事实。

“而就算有人敢来投机,也不一定能取到巧,因为只要大商号不动,再多小商号来也不能解决三郎君的问题。”

“采蝶轩愿意助三郎君开这个头。”

一旁听着的程宪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主事,你又如何能保证之后就能一帆风顺呢?”

曹主事看了看这个身形削瘦的书生,和气答道:“别人可能不知,但三郎君应该知道采蝶轩的大东家是谁。”

张津心头一动……采蝶轩的大东家……王相公……

程宪不知道,一脸好奇,刘起则偷偷歪头附耳道:“他家东家是王充,王相公。”

程宪一惊差点没站稳,引得众人侧目。

既然抛出王相公来,可见采蝶轩对益州势在必得了。

程宪站稳了脚,强装镇定道:“既然是大东家的意思,在朝堂上说岂不是更为便捷。”

说到底张津只是一介商人,府尹敢这么承诺,也是因为这事不能摆到明面上,如今程宪一开口,曹主事不知道是该笑这人天真,还是该警诫这人是不是在警诫王相公的行事不能过于明目张胆他们不吃这一套。

看程宪一幅笑嘻嘻的样子,曹主事也拿不准了。

“朝堂上不便说此事。”开口解围的居然是张津,不管程宪是不是有口无心,但张津已经听出了话音。

张津心里的石头落了落地,心想那你这“威胁”算是进行不下去了。

“采蝶轩这般大的手笔,朝堂上不会有人不知道,另一位说不定会借此事弹劾呢,传到圣人耳朵里可不是好事。”张津暗示道。

这些曹主事来之前就有人说过想过,自然不成问题。

当然这不成问题的关键是张津一开始就被他唬住,不把这事闹到明面或者府里,只偷偷递换文书。

但因为程宪打岔的一句话让张津发现了盲点,曹主事原来的算盘恐怕打不下去了。

不过曹主事没有慌张,采蝶轩做事向来都是做十成的准备,这种情况在计划之内。

曹主事轻轻嘬了口茶,开口说道:“我此趟来自然是打着满满的诚意来的。三郎君且听我说完。”

这是要抛诱饵了。

张津心知肚明,洗耳恭听。

“采蝶轩带头是一方面,如果三成的铺子到了我们这里,采蝶轩有的是法子让大大小小的商户来益州做生意。三郎君的一成利不会少,我们要分的,也是商户们挣的钱,而不是三郎君的利。”曹主事说道。

这鱼饵的诱惑力并不大,曹主事心知肚明,他先说这些,也只是先打开张津的心门,更大的饵在后边。

“而且三郎君愿意合作,七月开商道的时候,朝中有人愿意为张家说话。”曹主事自信微笑道。

张津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大周灭了西凉之后除夕宫宴群国来访,要跟大周做贸易数不胜数,除了官道还有民用商道,但那都要朝廷里批准的,谁能拿到第一批资格,谁就能抢占先机赚第一桶金。

好大的饵!

张津脸色变了变,显然被说动。

只有程宪一脸茫然:“朝中谁说话?”

曹主事的笑有些僵硬,有些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自然是朝中有品级的官员。”曹主事不满归不满,还是回答道。

“哪一位?”程宪一脸无知状。

“……”曹主事有些无语。

张津挥了挥手,示意程宪可以了,然后看着曹主事说道:“我同意了。”

……

曹主事拿着一半的文书欢欢喜喜地走了,屋子里的四个人陷入了沉默。

不谙世事的葫芦不懂这沉默从何而来,也不敢多嘴。刘起和程宪两两互看一眼,忍不住开了口。

“三郎君这样选择也不错。”程宪说道:“做事本就不容易,有王相公插手我们的计划才能实施下去。”

张津看向刘起,刘起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也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张津于是开口说道:“我不认为这个选择是错的。”

他只是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不对。从益州的发展来讲,有采蝶轩和王充出手,益州的复起才能顺利进行且比计划的时间提前起码一年。

只是他这样做,冥冥之中站在了王充这边,带来的结果未必是好结果。

张家历来从商,虽然从商过程中要与官府打交道,但往往都是官方程序需要,这还是这些年第一次和朝廷的要员“亲密合作”,且是当朝相公这样的大官。

一旦做了选择,无论如何都会被朝中惦记。

先是被圣人猜忌,后又被大臣们惦记,对张家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张津的沉默便来源于此。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三郎君无需多虑,专心做事,至于以后都是未可知的。”程宪说道。

张津又看了一眼程宪,点了点头。

益州的商人一日日多了起来,如同渐渐变得暖和乃至炎热的天气一般。

因为采蝶轩或者说王相公的缘故,很多商号不得不考虑在益州做生意。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有利可图,王相公的手段总是比张家自己摇旗呐喊快得多。

朝中与他国通商的事也在议程上了,张家因为业务本来就广泛,又有“皇商”名号加持,理所应当地拿到第一批跑商资格,由朝廷签发通关文牒,遗失不补那种。

远在海州的张家除了老太爷早有预料且做了些事以外,其他人还以为是天上掉馅饼。

“这……这可是大事!要派大郎去了吧?”大老爷有些激动地捏紧了拳头。

“这可说不好,家里这种事,不都是二房家的那个出去办的么?”三老爷若有若无地暗指了一下二房。

说到二房,虽然张津在益州建功立业,但对于张家其他几房的叔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此家里议事说闲话什么的,都有意避开了二老爷。

起初二老爷也没有察觉,以为是无心。后来发现自己的几个兄弟跟自己玩起了异心,索性不掺和他们这些事,反倒是三天两头给张津写信以表关切。

三老爷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个兄弟的附和,大家的热情似乎瞬间被一盆水浇灭了。

说得也是,家里的后辈没有一个得到老太爷青睐的,只有张津独得恩宠。

“不过竹清不是在益州经营铺子么?还有空跑商吗?”有人疑惑道。

益州那么大的城池,所有铺子都捏在他手里,管理起来可是很麻烦呢……

“老二家的你还不清楚,以前在家里就厉害,现在又傍上了王相公……”三老爷阴阳怪气道。

说到益州,家里本来还准备塞几个孩子过去分一杯羹……不是,给张津减轻一下压力,结果老太爷一道命令,让张家的老爷们不许掺和益州的事,便没人敢伸手过去了。

那么大一个城池,那么多铺子,那是多少红利啊……都让张津占了!几个老爷们神色愤愤。

而现在,开商道也要让他占去?凭什么!

众人气愤不已时,一个老仆从门外疾步走进来,顶着老爷们的视线,悄悄在三老爷耳边附耳,三老爷一听惊讶地一跳而起,吓坏了其他几个兄弟。

“出什么事了老三?”大家纷纷问道,有关切也有看戏。

三老爷忙说“没事没事”,然后又急忙改口“有事有事”,慌慌张张地跟着老仆出门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不过没得他们疑惑多久,就有管家进门来了。

“哟,老爷们都在呢。”管家先是行了礼,才正色说道:“大老爷,老太爷让我来传个话。”

所有人看向管家,心想这就是让三老爷慌张的原因吗?

“你说。”大老爷语气温和道,毕竟是老太爷贴身的管家,对他不能像对一般奴仆那样。

“老太爷说,既然咱们张家得圣人隆恩拿到这第一批跑商的资格,就要郑重对待,家里的郎君们十五岁以上的,都出来比一比,得老太爷肯定的就有资格去跑商。”

比一比?什么意思?

“就是说,看咱家的郎君们哪个更聪慧些,灵巧些,更懂得做生意。”管家继续说道:“这可是对咱家的郎君寄予厚望啊……”

“这么说来,我的五郎也能上了?”一个老爷期待问道。

管家笑着点点头:“只要五郎君资质过人,担得起大任,当然可以代表张家跑商。”

这话让屋子里炸开了锅,轰得大老爷耳朵轰轰。

听到自己这些弟弟们一言一语全是讨论,大老爷的心却想到了另外的人:“那……竹清不去跑商吗?”

这话让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说到底,评选的还是老太爷,如果张津闻风而动,最后赢家八九不离十还是张津,他们的儿子们再努力也是白费劲。

管家笑着说道:“老太爷说经营益州的商铺已经很耗费精神了,三郎君就不参与了。”

张津不参与!那他们的儿子们有机会了!众位老爷的神情又恢复兴奋,一时之间从各自的矮桌前起身拥堆到管家身边。

“那老太爷要比些什么……”

“我家七郎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很是聪慧……”

“十郎从小抓周的时候……”

“……”

大老爷看着管家身边的热闹,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这种事难道不选大房嫡孙吗?

……

“这么说来,他在益州的事总算顺利起来了?”顾瑜看完张裕带来的信,面带微笑。

“正是。”张裕点点头,但转瞬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张家似乎出了些事,让三郎君颇为苦恼。”张裕忍不住说道。

张家出了事?顾瑜微微有些惊讶。

“什么事?”顾瑜问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跟你说了么?”

张裕点点头:“是商道的事,海州那边似乎因为这个闹了起来……”

张津没有避讳,可见是对她交心,但是张家的事便不好由她插手了。况且这次商道开通各大家族会争夺,各家族里的族人也会争夺,这是必然的。顾瑜不擅长处理人际事故,也没有理由在一旁指手画脚。

她想了想说道:“张家的事张家自己会处理的。”

张裕点点头。

正说着甘娘子从门外走进来,正好错开了她们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娘子,贤妃殿下给娘子赐了冰块,我已经吩咐了放地窖里了,娘子要去看看吗?”甘娘子满脸微笑说道。

此时已经俱顾淮死去又过了大半年,顾瑜在京城也曾因为追封事和赐婚事名噪一时,但又几个月过去了京城的人已经鲜少提起她,圣人那里也没有来问过一句话,反倒是贤妃,隔三差五就能想起她。

关于甘娘子是贤妃的人的事顾瑜和甘娘子心里都知道且没有刻意避讳,加上贤妃一直以来对她并无恶意,因此她也没有多嘴,只是该防备的依然防备而已——毕竟她不是真的小孩子,不会被明面上的好轻易收买,宫廷这种地方算计太多,她也是不得不多个心眼。

“既然是殿下的赏赐,我自然要去看看……这样吧,我明日去宫里谢一谢殿下。”顾瑜说道。

这样感恩戴德的样子做足了,也好让贤妃对她放心。

不过甘娘子却是说道:“贤妃殿下说了,娘子不必拘礼。”

意思自然不是拘礼的意思,而是不用顾瑜跑这一趟。

顾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甘娘子没有细说下去的意思,便识趣地没有再问,而是说道:“殿下对我甚是关怀,我是知晓的。”

甘娘子笑笑没有说话。

正说着铃兰跑进门,头上一层汗,有些慌张。

见到甘娘子在屋子里,铃兰连忙收起样子,扇了扇风,说道:“六月的天怎么这样热了,可晒了我了。”

甘娘子装作没有看出的样子,躬身说道:“那娘子我就先告退了,府里还有些杂事要处理。”

顾瑜道声好,甘娘子退下,铃兰连忙上前附耳道:“渡会说要见娘子。”

“见我?为何?”顾瑜有些不解。

铃兰摇了摇头。

渡会这个人行事总是异于常人,想要猜他有事无事都猜不到。

顾瑜想了想,说道:“说是急事了吗?”

铃兰点点头:“似乎很严肃呢。”

娘子不如想个说辞明日去一趟吧……

铃兰的话还没有出口,顾瑜便开口道:“去把四语叫过来。”

嗯?为什么叫四语?

铃兰虽然不解,还是老老实实唤来四语。

“你们两个在屋里帮我做掩护,我去一趟白马寺。”顾瑜说道,在两人的视线里轻松地爬上墙头。

铃兰震惊:“娘子她……她……她……”

而四语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拉着铃兰的手把她拽进屋子:“娘子去做事了。”

“娘子……娘子会武功吗?”铃兰捂着胸口问道。

“是呀,娘子很厉害的。”四语说道。

铃兰站在门口看了看墙头,还是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

通往白马寺的石梯长且多,为了避免太陡台阶都很低,因为渡会大师的缘故白马寺的香火也越来越望,长长的石梯上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往寺里走去,若是在白马寺开法会时,整个石梯会拥满了人。

石梯两旁是树林,隔着几步就有一棵树,因此就算是六月艳阳当头,石梯上行走的人们也不会太热。

两个挑夫在半山腰歇了歇脚,放下满是贡香的挑子,坐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准备休息片刻。

一个素青色的身影“唰”地从眼前掠过。

“老樊……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一个挑夫有些迟疑地问道。

“好像是一个……山精……过去了?”另一个挑夫也吓了一身汗。

似乎矮矮的,速度也很快,应该不是人类。

白马寺外闹山精了吗?

两个挑夫尖叫着,连忙挑起担子往山下跑去,因为心急还跌了一跤。

山路上的其他人听到这动静纷纷看向他们,但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多时便继续向上赶路。

“山精”顾瑜到达时,渡会正在厢房悠闲地煮茶,只一个抬眼,就看到了窗外蹲在院子墙头的顾瑜。

“……”

渡会忽然呆住,看着顾瑜身手轻盈地跳下墙头跑了过来,心想: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找我什么事?”转瞬间顾瑜就坐到了渡会对面,不客气地喝了一口桌子上渡会刚煮的茶。

那是我的杯子……渡会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顾瑜。

“娘子是什么时候来得?真是心有灵犀,我刚要找娘子娘子就来了……”渡会忍不住说道。

顾瑜摆了摆手:“不是你让铃兰传话让我来的吗?”

铃兰?那个小丫头?她能跑多快?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个时辰……

渡会有些呆呆,但是顾瑜没工夫看他的呆呆,又问了一遍。

渡会把惊讶暂时收起,然后严肃地说道:“其实我也拿不准,但是觉得需要告诉娘子一声……陛下似乎……生病了。”

……

皇帝生病了?但是为什么要说似乎?

渡会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昨日去宫里面圣,观陛下面色发黄,脚步虚浮……”

这是个很常见的现象,似乎不足以说明问题。但是渡会既然把她叫来,可见是觉得事情不单单只是如此。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顾瑜问道。

渡会露出一丝笑,她果然知道自己不是一时兴起喊她来得。

“具体的我也谈不上,我以前也看过一些疑难医书,觉得陛下的病似乎伤在肺经。”渡会说道。

“那陛下呢?知道自己生病了吗?”顾瑜又问道。

“陛下已经传了李太医,李太医说陛下是操劳过度才会如此,开了些补气的方子。”渡会说道。

虽然渡会说的简单,但是这种事发生的时候他应该没有在宫里,没有在宫里消息却没有断开,可见他已经不知不觉间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做?”顾瑜又问道。

按道理说皇帝生病伤在肺叶,在渡会看来还是严重的病,应当及时提醒太医,但是渡会没有这样做,而是喊来顾瑜。

渡会微微一笑,说道:“我想知道娘子打算让我怎么做。”

这话问得有意思,顾瑜转了转手中的茶杯,认真地看着渡会:“为何?”

渡会拿过茶杯,倒了一杯茶,说道:“因为我不知道陛下是否真的得了这种病,而书里也没有治疗这种病的药方。”

顾瑜笑了:“那大师怎么会觉得我有办法呢?”

渡会注意到她口中的“大师”二字,很显然不是恭维,而是讥讽。

渡会叹了口气:“娘子不必戒备我,因为娘子可以治疗瘟疫,我便觉得娘子应该可以应对,但是娘子也没有义务这样做。”

顾瑜说道:“你既然已经明白为什么还要问呢?”

渡会沉默了,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顾瑜没有催他,安静等他的答案。

片刻后,渡会说道:“因为我想,张三郎君愿意帮娘子做事,我也愿意。”

顾瑜看着渡会,他的眼神清澈,神色真挚。

渡会继续说道:“但娘子似乎一直都不信我。”

“是。”顾瑜答道,没有迟疑,也没有隐瞒。

这样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不喜来看很符合一个十岁的孩子该做的事,但他们都很清楚顾瑜心理上不是十岁的孩子了。

“那娘子是不打算插手此事了?”渡会继续平静问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插手此事?”顾瑜问道。

“因为娘子是个慈悲的人。”渡会说道,瘟疫之事,益州之事,历历在目。

“但这件事与我无关。”顾瑜说着,一边站起了身。

这是要告辞了,从行动说明她对这事确实没有想法,也表达了因为渡会对她的揣测的不喜。

“顾娘子……”看着顾瑜的背影,渡会忍不住喊道:“你为什么帮张三郎君?”

顾瑜侧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步伐迅捷地爬上院墙,越来越远。

“为什么呢……”渡会看着消失的背影,看了一眼身前的矮桌上的杯子,陷入沉思。

……

顾瑜脚步轻盈的翻下墙头走进院子,听到屋子中女童的说话声,松了口气进了屋子。

“咦?娘子!”四语一抬头就看见顾瑜,忍不住短短喊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鲁班锁,然后放低了声音:“你回来啦!”

铃兰扶着顾瑜坐下,捧上温水说道:“娘子辛苦了。”

顾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无碍,我出门这些时候家里没出问题吧?”

铃兰摇摇头:“没有。”

家里一如平常,因为顾瑜这里用不到几个下人的缘故家里其他人也没有心血来潮来院子里查看。

顾瑜舒了口气。

“娘子,事情严重吗?”铃兰忍不住问道。

顾瑜摇了摇头:“和咱们无关,是宫里的事。”

宫里的事?铃兰有些不解。

“渡会说,圣人似乎要生病了。”顾瑜开口说道:“他自己也不确定。”

铃兰笑道:“就算病了也有太医院的太医,怎么还喊娘子过去?”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病不好治,又高看她吧。顾瑜心里说道,不过这些就不方便跟铃兰说了。

“所以说,渡会这是闲操心了。”顾瑜说道。

铃兰点点头,然后又有些气恼:“嗨!枉费我以为出了大事紧张跑了这一趟,以后白马寺的差事还是要斟酌斟酌了。”

顾瑜摇头:“倒不必,以后他再找你有急事,还是第一时间报给我。”

诶?铃兰一愣,出于下人的本能还是答了声好。

顾瑜走几步躺倒在矮塌上,说道:“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

铃兰便懂事地拉着四语出了屋子。

顾瑜闭上眼,想了想渡会说的事,喃喃道:“还是不够大度啊……”

……

睡了一觉的顾瑜醒来有些怔怔,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脑海里是梦中一个白袍男人的一句话:“体能耗竭了,救不回来了。”

她痴痴地醒来,有些恍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

但是没有给她多想的功夫,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蹦到了床边。

四语眼巴巴地看着顾瑜,面色有些担忧:“娘子,你又睡了十几个时辰了。”

自顾淮死后顾瑜常常会一睡一天多,下人们不敢打扰,但是还是忍不住担心。

顾瑜回过神来,肚子也回过神来“咕噜”了一声。

一旁的铃兰也听到了声音,说道:“早就让厨房热着饭菜了,娘子先洗漱。”

门外的婢女们捧着水盆毛巾鱼贯而入。

……

顾瑜醒来吃过饭后,张裕拿着信而来。

信是益州来的,除了写益州的近况之外还附了一分的红利。

“亲兄弟明算账。”信上的字活泼俏皮,顾瑜想了想,如果是当面张津可能就说不出这话了。

“还送了红利来呢……”铃兰说着,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红利倒是不打紧,益州的事情捋顺了就已经圆满了。”顾瑜说道。

铃兰嗔怪了顾瑜一眼,说道:“那可见张三郎君也是个好人。”

好人么?顾瑜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是也?”

铃兰捂着嘴笑没有说话。

顾瑜没理会她的小心思,问张裕:“张家的事盘清楚了吗?”

张裕心想之前不是还说不插手么?倒是还在问。

于是回答道:“三郎君没有再管张家的事,倒是张家的人想让三郎君插手,三郎君说自己抽不开身。”

放着大买卖不做去做“利国利民”的生意,在张家人和世人眼里看来这便是半个“圣人”了。

“朝里怎么说?”顾瑜问道。

张全上前一步答道:“虽然有几个大臣说了三郎君沽名钓誉,但三郎君说起来只是一介布衣,对他们影响也不大。”

而且要做什么手脚也师出无名,所以朝廷的人并没有对张津警醒,只是暗暗往益州放了无数眼线。

“三郎君那里如同筛子一般,涌过去了大批的人,鱼龙混杂,万一有心狠的可能会对三郎君不利……”

毕竟一个商人握着一个城池的商铺,虽然说得只要一分利,但后边随着王家号召过去的商家一分利就已经够普通百姓一辈子的嚼头,握着这么大的财富难免会有人眼红,更何况益州那边的城防可不充足。

“不过刘起一直跟着三郎君,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张全补充道。

刘起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十个以内都是白给,超过十个动静小不了,张家也有家丁,所以张津那边只要自己注意点别作死一个人出去,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顾瑜想了想说道:“喊甘娘子来吧。”

甘娘子在顾家越来越“透明”了,以前总待在顾瑜身边,现在似乎知道顾瑜的戒备便专心做自己的事鲜少在顾瑜身边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聪明的有些可怕。

甘娘子很快就被请过来,脸上没有任何不满,问道:“娘子有何吩咐?”

顾瑜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异样。

见顾瑜良久没有说话,甘娘子又耐心问了一遍:“娘子有何吩咐?”

顾瑜开口说道:“我明日想去郡王府拜会,甘娘子替我送帖子过去吧。”

甘娘子神情微微诧异,然后顺从地答声是。

“娘子还有其他吩咐吗?”

顾瑜摇了摇头。

看着甘娘子行礼之后退下,顾瑜总觉得怪异。

“娘子,怎么了?”铃兰忍不住问道。

顾瑜摇了摇头,然后又对张全说道:“你去打听打听,两位相公最近在忙什么。”

这……这可不好打听啊,毕竟是相府的机密事。张全一边领命退下一边蹙起了眉头。

看来要换个方法打听。

张全走进茶楼里,要了间包间,眯起眼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茶楼是京城普通的茶楼,有钱的“老爷们”有时会在这里谈生意,但不会说机密。毕竟外边哪有家里隔音。

但是商人们的对话也是能听出来消息的。

“现下丝绸的生意不好做了。”一个人说道。

“别说丝绸了,除了采蝶轩没什么生意好做了……”另一个人说道。

“朝廷说是开了商道,但第一个‘出关’的还是海州张家,这下可好,张家可不止做钱庄生意了,别的产业也要染指了……”

“谁让张家财大气粗呢……”

“我说老哥,要不要‘操作’一下……”

“这可不好‘操作’,瘦死的骆驼都比马大,何况张家……”

“现在张家还有了王相公的门路……”

“那我们就眼睁睁被张家挤‘死’吗?”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但似乎意识到茶楼的包间隔音并不是万能的,隔壁陷入了静寂。

张全趴在门上仔细听,过了一会儿,隔壁才有了新的动静。

“要我说,王相公那边行不通,我们可以走另一位的路……”

“另一位说起来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年后可不太好了……”

“你听谁说的?”

“我侄子的外祖父的外甥在那位手下做事,因为益州的事……那位如今可是缺钱的很呢……”

“缺钱?”

“那位‘大人’管着跑商的事吗?”

“管不管的好歹户部还在他手里,多多少少能说几句话……”

“与其和张家硬碰硬,倒不如我们也想办法走走路子……”

“我们可没那么多钱……”

“一人凑一点,路子走活了人才能活,不然等死吗?”

“……”

张全听着隔壁的谈话,嘴角渐渐扬起……所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耐心,总能听到想听的消息。

张全回来的时候,甘娘子也回来了,说东阳郡王府已经接了帖子约好明日拜会。

没有说的话自然也有,东阳郡王收到帖子阴阳怪气了好一会儿,直到甘娘子走还听着东阳郡王说着“不要给她准备茶点”一类的话。

这种小事甘娘子没有报备,顾瑜也不在意茶点的事。

未知的“明日”很快就到来了。

因为这次是拜访郡王府,所以礼仪上还是要注重些的,在甘娘子的帮助下选了衣服配饰,铃兰小心翼翼地随着顾瑜和四语上了马车。

“甘娘子不去吗?”张全忍不住好奇问道。

甘娘子微笑道:“无碍的,好歹有陛下的赐婚在,去郡王府和在家里一样。”

当然不会和在家里一样,否则也不会注重衣服礼仪了。但是甘娘子的话音大家还是听出来了:有陛下的赐婚在,只要不是太过分去郡王府不会出什么事。

虽然顾瑜今年才十岁,时间还有五年,但是既然是圣人的金口玉言,此事也相当于板上钉钉了,尽管东阳郡王“小小的恶作剧”和满满的恶意所有人都知晓,但是众人都坚信随着时间的流逝郡王和郡主年龄的增长,这种没来由的恶意也会逐渐消失。

让这种恶意消失的最好途径就是让这两个“孩子”多接触,接触多了总会越来越亲密。

好在平西郡主虽然年幼一些,但人很“懂事”,几次接触下来始终温和不记仇,就像一个父亲对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的包容。

所以郡王府的宫人仆从们看见顾瑜的马车来的时候,为了表示对郡王府六年后的女主人的尊敬,早早就有人等着迎接她。

“郡主殿下。”众人看着马车打开一个女童走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礼。

“快请进。”一个看起来是主事的人说道,然后又悄悄吩咐下人:“去通报给郡王。”

到了之后才通报,可见主人的不重视,但是下人们的反应倒是让铃兰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顾瑜三人随着主事的领路进了郡王府的大堂,宫婢端上一杯茶和水果点心,然后乖巧地在一旁候命。

“……曼声吞炭,内阑而不歌,飞鸟鎩翼,走兽决蹄……”书房里的读书声朗朗,但这声音显然不是东阳郡王的,而是书童的。

宫人在门口传话时,略略一抬眼,就看见东阳郡王趴在书桌上打盹儿,姿势不雅。

没敢多看连忙收回视线,老老实实通传。

书童没有叫东阳郡王起来的意思,只是继续在一旁读书,宫人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又通传了一次。

睡得昏昏的东阳郡王取出耳朵中的纸团,嘀咕道:“堵着耳朵都被吵醒。”

“谁来了?”他没好气地问。

宫人弯腰答道:“平西郡主,昨日递了帖子来的,郡王昨日答应了的……”

意思是昨日已经报备上来了,怎么今日还问呢……

不过这话宫人不敢说。

东阳郡王没有说话。

宫人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了一眼,见东阳郡王正邪笑着看着他。

“郡王……”宫人又施礼。

东阳郡王百无聊赖地翻了翻眼前的书,说道:“让她等着吧!吾过会儿再去。”

宫人不敢在说什么,只好在一旁候着。

“接着念。”东阳郡王打了个哈欠,对书童说道。

书童则没有看到宫人一般,继续读道:“因此上吕望兴师过孟津……”

“……”

一卷书读完,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书童念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而宫人也大汗汵汵。

“郡王……”已经搁了这么久了,到底是圣人的赐婚……

宫人想了一肚子劝说的话。

“什么时辰了?”东阳郡王漫不经心地问道。

“快午时了,殿下,平西郡主还在大堂等着……”宫人有些心虚地说道。

“午时了啊……那就走吧!”

谢天谢地!这小祖宗总算愿意去了!宫人大喜,连忙前方开路。

东阳郡王不情不愿地到了大堂时,正看见顾瑜在喝着热茶吃着甜点。

东阳郡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谁让你们给她上点心的!不是说了不许准备差点吗?”

屋子的人假装惶恐地跪下,一旁的主事也说道:“是属下的疏忽。”

东阳郡王没有抓着这件小事不放,只冷哼了一声,坐到了上席。

主事一边小心翼翼地对顾瑜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一边站到东阳郡王手边。

宫婢的另一杯茶叶端了上来,下人们退在一边。

“让郡主妹妹久等了。”东阳郡王趾高气昂地看着顾瑜,话语里满满的挑衅。

“不算久,赶得上午饭。”顾瑜笑着说道。

这小姑娘一如既往的油滑。东阳郡王撇了撇嘴,吃了口茶,然后斜眼看着顾瑜:“你倒是真敢来啊。”

从第一次见面起自己的恶意都没有停止过,这个小姑娘却一如既往“宽宏大量”不以为意,单凭这点很多人都做不到。

东阳郡王没有因为这点而赞赏她或喜欢她,反而心中更是沉沉。

顾瑜不在意地回看道:“郡王不是说我胆子很大么?怎么会想不到。”

果然是个胆子很大的小姑娘,在别人的地盘也没有不适或者惶恐。

“你来这里就是同吾吵架的吗?”东阳郡王的话直白而尴尬。

顾瑜点点头:“吵架能增进感情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东阳郡王笑:“那郡主妹妹是来跟吾谈情的吗?”

顾瑜又点点头。

这下不止郡王府的人惊讶,不谙人事的四语和铃兰也免不了吃惊。

而东阳郡王则是哈哈大笑。

……

屋子里的气氛因为这大笑又僵住,不同的是顾瑜依然面色正常地饮茶。

“听说郡王府的花园景致很是不错?”顾瑜忽然问道。

东阳郡王收起笑,双手环在胸前,转了转手中喝空了的陶杯,轻蔑地看了一眼顾瑜。

顾瑜无视了他的态度,依然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少顷,东阳郡王点了点手指,示意主事答话。

主事上前一步说道:“府中的花园是圣人专门派人建的,殿下们若是有兴致可以去花园坐坐?”

顾瑜看了看东阳郡王。

“好啊。”顾瑜不客气地说道:“那请郡王先行一步了?”

东阳郡王将杯子扔到矮桌上,杯子咕噜咕噜从桌子另一旁掉在地上,碎了。

他站起身,说了句:“吾可没空陪孩子玩。”

主事心中暗说一句“不好”,看来这两人的梁子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

顾瑜倒是像没听到一样,说道:“那主事带我去吧。听说圣人很喜欢郡王,特别赐的花园。”

东阳郡王冷笑道:“你倒是很不客气啊。”

顾瑜仰起头看着他,也站起了身:“跟郡王不用客气。”

这泼皮!东阳郡王绷着脸,冷哼一声离开了。

主事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顾瑜说道。

主事有些愣愣:“可是……”

“东阳郡王也没说不让我去,你带我看看花园,不算逾矩……若是五年后,主事可就没有带我看花园的机会了。”顾瑜漫不经心地说道。

五年后,东阳郡王和平西郡主大婚,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到时候他们这些下人都是要在她手下谋生的。

主事打了个寒颤,连忙领人在前边给顾瑜带路。

看着顾瑜离去的背影,主事不得不忧心起来……平西郡主看起来……似乎不是个好相与的啊……别的不说,这厚脸皮的程度就可见一斑……

……

主事没有亲自带顾瑜游玩,但还是派了一个郡王府相对资历较老的小主事带顾瑜去花园。

对于顾瑜的执意下人们不敢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猜测为什么平西郡主偏要在郡王府游玩,而且是在东阳郡王已经“厌恶”她的情况下。

不过这问题不用答案他们自己也有了猜想。因为圣人对东阳郡王的宠爱,郡王府的格局和皇子府邸的格局是一样的,甚至装修更甚,郡王府的花园和湖也是圣人找了无数能工巧匠修建的。

京城的人们很是向往这样世外仙境般的景色,偏偏只有东阳郡王独有,且因为东阳郡王的身份其他人不敢贸然提出拜访,因此郡王府的美景更是蒙上一层面纱。

所以年幼的郡主听说了这个神秘美丽的地方想来游玩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孩子嘛!孩子是不会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的。

“这里修建的真不错。”顾瑜刚到花园就开启了赞叹模式。

小主事心里点点头,果然是预想的那样,郡主对郡王府的花园早就神往已久了。

“这是什么花?开得真好?”顾瑜问路边的一片玫红。

小主事说道:“这是丁香花。”

原来丁香花是长这样。顾瑜心中说道。她当然知道丁香花,但是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个名字,从未见过“本人”。

“四语喜欢这里吗?”顾瑜问一旁的女童。

小主事也看了一眼四语。

这个女童就是传闻和平西郡主一起长大那个吧……果然和郡主感情很好,明明是个下人却能有幸一起来游玩花园。

四语回答道:“很香。”

对于她来说,是花都漂亮,但是这样好闻的花香不多,记得家里曾经采买了百合花装饰,但四语不喜欢那味道,后来顾家就没有再采买过百合花了。

“你喜欢这个花香啊。”顾瑜说道,然后抬头跟铃兰说道:“回去让甘娘子买一些。”

四语高兴地拍拍手,然后忽然意识到这样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躲到了铃兰身后。

小主事本来想说郡王府送一些,但是他没有这个权限,这里的花都是圣人赏赐的,不是能随意给人的,便岔开了话题。

“郡主且向里走,里边的景色更美。”

“好。”顾瑜果然抬脚跟着。

一路游玩下来,小主事觉得顾瑜似乎很高兴,但又觉得顾瑜似乎不高兴。

孩子的心情总是难以捉摸,小主事只得摇了摇头。

午膳是在湖边的凉亭里用的,虽然主人家怠慢,但是下人们不敢怠慢,管家还是吩咐了厨房做吃的送了过来,主事也换了小主事的班,由之前领顾瑜进门的主事接着领顾瑜玩。

“郡王呢?他不吃饭吗?”顾瑜似是无意问道。

“郡王殿下已经用过了,在屋子里午睡呢。”主事说道。

顾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用过饭,顾瑜才开口问道:“几时了?”

主事遮着眼抬头看了看:“约是未时末了。”

天还早,所以下午还是可以在花园尽兴赏玩。

主事的话还憋在嘴边,顾瑜就又开口了:“打扰许久了,是时候该跟郡王告辞了。”

唉?可是听小主事说还没看什么地方呢?主事有些疑惑。

“回郡主,郡王正在午睡,郡主这时前去恐怕不太好……”主事满头是汗说道。

“无碍,我等郡王睡醒。”顾瑜说道,“走吧!”

走?去哪?郡王的庭院吗?

于是在顾瑜的再三要求下,主事领着顾瑜三人向东阳郡王的院子走去。

院门口守着的宫人很是疑惑,但是听顾瑜说在院子里等郡王醒,一边为难一边不得不把顾瑜请进院子,然后搬了一个凭几过来——合着不能让未来的女主人站着等吧?

好在申初的时候书童就传消息来说郡王醒了,主事连忙领顾瑜过去。

午睡醒了的东阳郡王依然是一脸不待见顾瑜的样子,但顾瑜也依然是一脸看不到的样子。

“多谢郡王殿下招待,花园的风景很美。”顾瑜说道。

东阳郡王冷哼一声:“你终于舍得走了?”

顾瑜像是没有听到东阳郡王的嘲讽,笑道:“多谢郡王关心。”

顾瑜一手在脸前扇了扇,说道:“这屋子里这样闷,可不太好。”

下人们支起了窗户,主事说道:“郡王午睡时喜欢闭着门窗。”

顾瑜看了看东阳郡王,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没有任何表情。

顾瑜于是笑了,说道:“已经快入夏了,开开窗子通通风对身体好。”

主事在一旁弯腰,东阳郡王在上方似笑非笑:“你是郡王府的下人还是郡主府的下人?”

主事忙说不敢,而顾瑜则是笑了笑礼貌告别。

东阳郡王没有理会顾瑜,自顾自地起身先一步离开。顾瑜则在主事“抱歉”的目光中出了郡王府。

一上了马车,铃兰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骂的顾瑜哈哈大笑:“你理他呢,反正我要做的事做了就行。”

这话引起了铃兰的重视,原来今日不是来游玩的吗?

“当然不是啊,今天来是来踩点的。”顾瑜微微一笑。

……

踩点?铃兰微微惊讶,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顾瑜让铃兰拿来了纸笔,开始画郡王府的结构图,计算着晚上从哪里过去。

夜幕降临,墨色给大地披上一层衣裳,也给顾瑜披上了一层伪装。

铃兰看着顾瑜手脚麻利地爬上墙头不出一点动静,暗自腹诽自家小主子是干了多少次这种事才这么熟练……

北市的坊墙比平民区高一些厚一些,坊墙里的灯火也比平民区多一些,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不需要省灯油的人。

宵禁的钟声从各个角楼传了过来,这个时候再在坊间乱走,被打死也不会叫一声冤的。

顾瑜仗着过人的身手穿梭在坊间的院墙上,脚步像猫一样轻快。

值夜的家丁们眼前一花,一个黑色的影子就窜了过去,等他们再揉揉眼睛,什么踪影也看不见了。

顾瑜的行踪计划是从郡王府花园开始的,因为这种地方晚上一般没有什么人,好“下手”。如果是从大门的方向过去,护卫太多,容易被发现。

虽然她艺高人胆大,但谁不想让自己更轻松一些呢?

三步两步顾瑜就跳进了郡王府的院墙,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但还不能放松,因为东阳郡王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

顾瑜轻快地向那边走去,快到入口的时候看到了微微的灯光,为了避免意外她不得不矮身钻进丁香花从。

好在她才十岁,身形娇小,六月又是丁香花开的好季节,郁郁葱葱的花丛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家丁们没有发现她,匆匆走了过去。

白天没有见到巡值的人,晚上倒是有了,真有意思。顾瑜心想。

确认家丁们都走了之后,顾瑜继续轻手轻脚地往东阳郡王的院子赶去。出乎意料的,本该有很多警戒的东阳郡王的院子却没见到几个家丁。

顾瑜有些疑惑地跃进院子,东阳郡王正躺在矮塌上翘着一条腿,一手拿着一册书,一手捻起碟子里的炒豆子,看得津津有味。

顾瑜饶有兴趣地看了一刻钟,直到东阳郡王忽然开口:“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吧。”

居然发现了她?顾瑜笑着从窗口跳进屋子。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啊?”顾瑜说道。

东阳郡王翻了个白眼,说道:“你是从花园过来的吧,一身花香。”

一身花香吗?但之前经过的家丁都没有反应啊?

顾瑜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有隐隐的丁香的味道。

这么细微的味道也能闻出来?顾瑜有些惊讶。

不过东阳郡王没有再解释的心思。实际上丁香的花香他很喜欢,所以对这种味道很是熟悉。

“吾削减院子里的家丁放你进来不是来跟你说闲话的。”东阳郡王轻蔑地说道:“你最好能给吾点有用的消息。”

顾瑜笑着摊了摊手,说道:“我确实有消息,不过我也带了问题。”

这是交换。

东阳郡王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善茬,很巧,他也不是。

“陛下马上要生病了。”顾瑜说道。

东阳郡王挑了挑眉,微微有些惊讶:“那个假和尚告诉你的?”

他果然知道。不过为什么是假和尚?顾瑜的思绪被东阳郡王带偏。

“你告诉吾这个,是何居心?”

这种消息不确定来源是否可靠,但是一旦传开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顾瑜看着东阳郡王说道:“因为我过几日就要走了,但我怕郡王会做傻事拖累到我。”

毕竟宁王怎么死的东阳郡王不会不知道。

东阳郡王眼神烁烁看着顾瑜,丹凤眼微眯:“吾还害怕郡主妹妹做了傻事拖累吾呢。”

顾瑜眼色微沉。

他果然不是外面传闻的那样单单是个纨绔。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知道她做的事,他不会这么说的。

“看来郡王殿下能保护好自己。”顾瑜说道。

东阳郡王没有动静,似乎在嘲笑她这句废话。

“现在到我来问了。”顾瑜说道,“二皇子和三皇子,郡王选择谁?”

这话像一把刀突兀地劈在东阳郡王的头顶,东阳郡王“腾”地跳起来,眼神凶狠仿佛要就地杀了顾瑜。

看得出来他会些功夫,但对于顾瑜来说这只是些三脚猫的拳脚。

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被一个身高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擒制住,姿势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你胆子果然很大。”即使被擒制住,东阳郡王也没有慌乱。因为他知道她不敢动手。

顾瑜也不是为了动手,她轻松地反手按着东阳郡王,又重复了一遍:“郡王,选谁?”

……

选谁?或者问陛下属意于谁,或者问东阳郡王是否会卷入党争,怎么答端看东阳郡王自己怎么理解这个问题。

东阳郡王没说话,顾瑜也没有放开他,似乎问定了这个答案。

但东阳郡王也不能大喊,因为大喊意味着暴露,不仅暴露她,也暴露了自己。

他也不敢。

顾瑜不敢除掉东阳郡王,东阳郡王不敢大喊,两人僵持在原地,只听到屋外蟋蟀的叫声。

“你是谁的人?二皇子?三皇子?”东阳郡王冷声问道。

“你知道的,我谁的人也不是。”顾瑜平静地回答道,“那么郡王殿下呢?你想成为谁的人?”

东阳郡王没有说话,俨然沉默着。

顾瑜笑了笑。

“那郡王能告诉我,皇后更喜欢哪位皇子么?”

这话问得东阳郡王一愣怔,旋即明白过来了什么。

“怎么样,我给了郡王两个消息,郡王还是不肯说吗?”顾瑜轻声问道。

东阳郡王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生活在算计中心长大的孩子总是多疑,顾瑜心想,旋即一愣,其实她也很多疑……

沉默的东阳郡王终于抬起头,淡淡说道:“三皇子。”

顾瑜继续问道:“那么二皇子没有机会?”

室内又陷入少许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东阳郡王继续答道:“在皇后那里,二皇子没有机会。而且……二皇子也不会委身皇后手下。”

“儿子给母亲做事,算不得委身吧?”顾瑜问道。

东阳郡王轻笑:“二皇子的生母是死于谁的手里,他亲眼看到的,怎么还会忘记。”

亲眼看到的,不是道听途说,容不得作假。

顾瑜收回了擒制,略略一施礼:“多谢郡王殿下。”

如此她没有再可问的了。

这些东西不是张全他们能打听出来的,她很庆幸自己来了这一趟。

东阳郡王转了转手腕,冷冷地看着她:“下回你不会有机会再进来了。”

顾瑜打量了一下屋子,笑着说道:“或许下次是郡王请我来。”

“我不喜欢你。”东阳郡王冷眼说道。

像是不通情理的小孩子,但说话的人已经不是孩子了。

顾瑜点点头:“我知道。”

像一个宽厚的老人,但说话的人看起来只有十岁而已。

不是朋友所以不需告别,黑猫的身影掠过院墙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东阳郡王关死了窗户,倒头躺在卧榻上。

“我不喜欢你。”他盯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

……

铃兰因为太困打了个盹儿,从矮桌坐直了身子时,一抬头就看见顾瑜蹲矮桌对面看着她。

铃兰慌张地站起身,心有余悸道:“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顾瑜点点头,说道:“晚上没有什么异常吧?”

铃兰摇摇头:“没有呢,各个院的下人没有敢乱跑的。”

顾瑜抬脚走到卧榻边,一边脱鞋一边说:“那我就放心了。”

铃兰心领神会,知道顾瑜这是累了,便伺候她洗漱。

“你也累了,快休息吧。”顾瑜躺下后对铃兰说道。

铃兰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次日顾瑜一大早就醒来了,一边吃早饭一边听张全讲街头的趣事。

早饭吃完的时候甘娘子领着下人捧着几盆丁香花进来,品色很不错,可见原主人养的很好。

顾瑜略略一查看,就让给四语送去了。甘娘子并无诧异,低头遵命。

只是甘娘子还未退下,顾瑜就又开口道:“古伯如今年纪大了,给他些钱让他告老还乡吧。”

甘娘子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记下了。

送古伯走的是刘阳,古伯老家是哪里的顾瑜已经不记得了,现下虽然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但潜在的危机一触即发,到时候再反应就来不及了。

送他们上马车的还有张全,张全回来时对顾瑜说,古伯上马车时哭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古伯哭。”张全小声说道。

顾瑜没有说话,只长长叹了口气。

“拿纸笔来。”她最终说道。

张全退下去取纸笔,不一会儿就过来告诉顾瑜,家里的纸用完了。

于是又喊来甘娘子采买纸张,说是给四语练字用。

甘娘子笑道:“早上去的时候买了一些,因为是益州来的新纸还很便宜所以只是我自己记账用的,娘子如果不嫌弃我这就取来。”

“益州的新纸?已经传到京城了吗?”顾瑜问道。

甘娘子继续笑着说道:“是呢,这纸如今在京城可是大热,除了稍微有些发黄之外品质什么的都挺好的。”

顾瑜满意地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是一封来自达曼部的求和书,用的是中原的文字。

信里写了达曼部愿意臣属大周,以其子为质,岁贡战马千百匹,退出河西走廊之外,永不再侵。

这条件算不得诱人,于大周来说不过是蝇头小利,不值得为此就放达曼一马。

达曼自己心里想必也很清楚,所以接下来的内容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同胞兄弟,分管东突厥的颉利可汗。

“颉利继承了阿史那部最精锐的骑兵,在阴山外养精蓄锐了多年,如果他横插一脚的话,战火恐怕又要烧起来了。”督军缓缓道。

孙长青捏皱了信纸,冷冷道:“所以是要议和了?”

督军叹了口气:“陛下是仁君。”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既然达曼已经主动求和且愿意臣属,恐怕陛下大概率会同意。毕竟于君王来说停战才能休养生息发展国力,而让四夷臣属又是能青史留名的功绩,该如何抉择已经一目了然了。

孙长青一动不动地站着,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怒火中烧。

可恨!真是可恨!明明只差一步,怎么就要议和了?难道就这么放过了达曼??那顾怀的仇呢?报不了了么?

督军仔细观察着孙长青的神情,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和下撇的嘴角,蓦地神秘一笑,道:“其实未必要议和……”

什么?

孙长青不自觉间抬起头,面露疑惑。

“这封求和书只有你我二人看过,达曼的使臣也扣押起来了,只要处理了他们,大可继续攻打达曼。”督军笑容随和声音温厚,说出的话却让人细思极恐。

孙长青眸光一闪被他说动,却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这是在试探他,还是在拉拢他?

如果是试探,他想看他做出什么反应?如果是拉拢,他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

想到这些孙长青逐渐冷静了下来,神智不再被怒火和不甘裹挟。

但督军显然不想放过他,继续撩拨道:“孙都尉应该很想为顾将军报仇罢?”

报仇?当然想。只是……

“我有些不懂。”孙长青开口道。

“哦?孙都尉有何疑惑?”刘督军十分配合地问道,尽管他的眼里没有好奇。

“这个提议于我而言确实不错,但于大人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益处。”孙长青说道,而后默默地看着督军,试图看穿这张笑脸下藏着的是怎样的心思。

督军道:“孙都尉似乎对我很是戒备?”

孙长青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督军对某也并未推心置腹不是吗?”

又不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哪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信任?

督军点了点头,笑道:“是,本该如此。”

孙长青也笑了笑,看他打太极。

两两相望一刻,孙长青忽然道:“我若答应了会如何?”

督军道:“我会助你。”

“助我?”孙长青又笑了笑,“督军难道不怕信上的事成真么?”

杀了达曼,颉利万一真的举兵来犯,一旦开战,又要死伤多少人?

督军笑道:“两家分权的兄弟能有多少情谊?更何况……”

督军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孙长青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若是成真,岂不更好?”

什么?孙长青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督军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孙长青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不打仗哪来的军功?你我还怎么晋升?”

意味着陇右军里也有内应……

……

【注1:圣人。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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