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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 5)

【书名: 巫录 覆巢 5) 作者:Le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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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暮朝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掏出一个漆黑的卷轴,看着伏在地上死死护住怀中孩子的胡锐锋,眼中充满着懊悔,却又充满了决然。

沈羽镋一见那漆黑卷轴便知不妙,立马软下脸来上前劝说:“别别别,酒老兄!不,酒师叔!你这是干吗?难不成让这整个金阁陪葬吗?这还有你家闺女呢!”

“锐锋他是个好孩子。”

自顾自说完这话,酒暮朝就将卷轴一展,霎时间,天地变色。

大厅内的陈设不停地在变化,有时出现大树,有时出现水坑,有时甚至出现了头上戴着玻璃面罩的怪人。

周身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变换。

这个世界,“活了”!

吴稷群连忙拎着陈不铩往后退,还不忘回头冲酒逢仙大喊:“别愣着了!劝劝你爹!想想你儿子!”

沈羽镋也慌了,几乎是哀嚎道:“铃子!铃子!让大家赶紧跑!”

在大厅外的蔡铃虽不知所谓,但她一看到师兄弟们的衣服正不断地变换着材料,甚至高矮胖瘦也不断变化,便顾不上惊惧立马带着大家往出跑。

随即吴稷群又赶到酒暮朝面前,手上阻拦着,嘴上劝说着:“酒师叔莫非连这点旧情都不顾了吗?我师父待你不薄啊!”

沈羽镋急忙附和道:“是啊,你们域巫想要振兴,我师父使了那么大力气,你就用毁了金阁来报答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锈刀破空而来,直直地斩断“金枝锁城”,而后劈到那漆黑卷轴之上。

这下来得极猛,酒暮朝一时未加防备,居然没抓住。

卷轴落地,沈羽镋一把按住,然后凝聚金属将其合上,四周开始恢复平静。

“金阁是我的家,你们域巫要与我的家为敌,那我就杀遍天下域巫。”陈不铩嘴角淌着锈蚀的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吴稷群反应极快,立马凝出个匕首架在酒逢仙的脖子上。

“不铩,我就不是你的家人了吗?。”忽听得同样一句虚弱至极的嘶哑声息。

耳听得胡锐锋说这话,陈不铩胸口一疼,却也决然地答道:“二师兄,你待我很好,可是你已经是个叛徒了。”

言毕,陈不铩一步一顿地拖着锈刀,行至胡锐锋跟前便要斩下。

谁料胡锐锋突然暴起,沉肩顶飞了陈不铩。

胡锐锋凝出长剑撑在地上,用袖口抹了把嘴边的血,道:“弑兄?你还没那本事呢!”

吴稷群拿着匕首在酒逢仙颈子前晃了晃:“师弟,可悠着点啊,你们两口子要是都死了,你儿子就得过继给我了。”

酒逢仙虽是被挟,但心里却还在想着帮夫君与孩子脱困,思量一番,决然道:“胡锐锋!你别死!你死了不光咱们儿子得没爹,天下不知得有多少父母要亲自给儿女送终呢!”

胡锐锋与酒暮朝都知她话中之意,因为他们也想拼死换另外二人逃生,但终究没有酒逢仙快,她只一歪头便让那利刃穿喉而过,随手将大量的纳术卷轴一股脑的呼在了吴稷群身上。

吴稷群一时震惊,登时便被重创,几近命绝。

胡锐锋只痛苦地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迫近吴稷群,提起长剑便要刺入吴稷群胸膛。

沈羽镋愣了一下,立时便去阻拦胡锐锋,可酒暮朝也没闲着,用卷轴收了女儿的尸首,便扬起大片大片的纳术卷轴,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金阁之中还有不少胡锐锋师叔辈的巫师,刚才的响动已然惊到了他们,安顿好了年纪尚轻的学徒们,也总算赶来。

只见大厅正中的酒暮朝须发飞扬,漫天的纳术卷轴不断地挥洒着毁灭,这域巫竟宛如魔神一般。而他们的新任阁主,最有天师潜质的那位师侄吴稷群正要被那胡锐锋破开胸膛。

沈羽镋拼了老命地又是躲着酒暮朝的攻击,又是连滚带爬地冲向胡锐锋,终于到了近前,所幸胡锐锋已是重伤之躯,凝出的长剑已经开始溃散,便是这样那长剑也已捅入吴稷群胸膛寸许。沈羽镋猛地蹬地,将胡锐锋直直撞飞了出去,随后来至其跟前抓住他的衣襟,猛地扇了他一嘴巴。

“妈的!老三!你怎么就这么轴!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完了?你看看现在成什么样了!”沈羽镋说到最后,已是涕泪横流。

胡锐锋狠狠地瞪着沈羽镋,一字一顿地道:“烈性如钢,宁死不屈。”

听得这话,沈羽镋气得又是一嘴巴。

“东西在哪?在哪?!”

“二师兄都快死了,你还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

“不交出来,咱就白发人送黑发人。”言罢,已是盯上了胡锐锋怀里的孩子。

那边的几位师叔们已到了近前,抵御着暴怒的酒暮朝。有几位年纪长的偷空回头问沈羽镋:“羽镋,到底怎么回事?”

沈羽镋惨笑道:“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金阁要毁在这傻小子手上了。”

胡锐锋见他分神,发狠一踹,将沈羽镋蹬翻在地,踉踉跄跄地穿过遮天的弹幕走到了酒暮朝身边。

“爹,怎么办?”胡锐锋已是意识模糊,说话已渐无声息。

“杀出一条血路,给孩子养大了再回来杀光他们的徒弟,他们的孩子。”

言罢,酒暮朝一轰最近的墙壁,给了胡锐锋一粒丹药,二人闪身进了走廊,一路见人便杀。金阁的巫师数量不少,一些家世显赫的还会在身边供养些武士当作亲卫,随着酒暮朝不断前进,阻拦他的巫师和武士以各种各样的死法离开了这个世界。

终于,翁婿二人带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突破了重重包围,离开了茫茫大漠。

“羽镋,我手下的探子已三日未归了。”说话的是沈羽镋的一位师叔。几乎所有金阁有点话语权的人此刻都围在了吴稷群的床前。

沈羽镋坐在吴稷群床前,木然地给他喂药。

“二子儿怕是好些日子才能好,咱死的人太多了,那老登当真厉害,真要让这帮域巫再起来,怕是天下都是他们的了。”沈羽镋放下药碗,回过身来。

这汉子半个月来心力交瘁,双眼尽是血丝,八字胡已然是成了络腮胡,吴稷群重伤不醒,金阁的一切都要他来统管,如今简直乱了套了,光是埋死人就累死了好几个奴隶。

沈羽镋一一扫视屋里这帮师叔,他们今天来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劝他停手,沈羽镋深呼了一口气后,摆摆手道:“罢了,不追了,胡锐锋这狗娘养的先让他活两天,先全力帮二子儿治伤,老幺也不像能活久的样,我可真没几个全乎师弟了。”

见他服了软,众位师叔才纷纷过去跟他拥抱告辞。

“妈的,这帮老孬种!”人一走,沈羽镋便忍不住骂了起来。

床上的吴稷群也睁开了眼睛,道:“算了大哥,自从师父死了他们就不消停,多亏了咱师兄弟四个都全乎,他们才不敢妄动,如今胡锐锋跑了,不铩也病重,咱俩又都挂了彩,再逼他们送自个儿的徒儿亲信们去让酒暮朝杀,怕不是真得提着刀过来杀咱们了。”

沈羽镋叹了口气道:“这次支持咱们的同辈师兄弟们死得不少,我当然得让这帮老不死也出出血,那天但凡上下一条心,我就不信胡锐锋他俩能跑了。”

吴稷群叹道:“这次,就是操之过急啊,这下,想再获得《大化三千诀》,怕是得等到胡锐锋的那个小崽子长大了。先不急跟塔尖议会汇报,等我伤养好了再说。”

却说那酒暮朝一路片刻不敢安歇,各种名贵的丹药只要有用便给胡锐锋塞,总算是逃到了胡锐锋的老家,地处东北的朔国,到了朔国母亲河银蛟河的水边。

胡锐锋回到故土,看着叫着号子的艄公,背着篓子捞鱼的孩子,还有运酒的官船,一幕幕儿时的光阴不断在眼前再现,又想起了酒逢仙,不禁悲从中来,留下泪来,两年逃亡,他跟老丈人一刻都不敢伤心,偏是到了故乡,想起了当初要带酒逢仙来这看看的诺言,可带过来的,却只有老丈人背着的骨灰。

看到女婿哭了,酒暮朝也挨不住了,呆呆地坐在地上,任由泪水留下。

俩人哭着哭着,突觉不对,怎地脚边有水?

往身边河水一瞥,不知何时,水位已涨了两米,都到了二人鞋面。周围的鸟兽,打鱼的渔人纷纷慌张往后撤去。

“锐锋,这银蛟河经常这般无常吗?”

这边胡锐锋已拔出剑来,尚未拭去泪水的脸上已是凝重至极:“不对劲儿,这是河水里那畜生又出来作怪了。”

酒暮朝疑道:“哪个畜生?别是那银蛟吧。”

“这么大动静,就是它了,我小前儿那会儿,朔国大王举半国之财请了中原土阁阁主座下大弟子来镇了它,没想到我刚当了爹,它就出来作怪了。”

酒暮朝一撇嘴:“中原富庶,养了一帮废物,一个个架子高得很,请来办事也大多出工不出力。小小的朔国就指着这条大河,他还办得这么糊弄,你们这位大王让那老混蛋坑惨了。”

“小前儿没本事,现在我也算学成了,今儿让我这自家人降了这畜生,爹,看着天子儿,我去去就回。”

酒暮朝忙叮嘱:“给脸蒙上,不是咱露脸的时候。”

这两年间,翁婿二人西域挤骆驼奶,草原讨羊奶,到了山里川边便求那刚生孩子的小媳妇帮奶孩子,待得大些,就喂些掺了肉糜的小米粥,可算给孩子养活到了银蛟河水边。

给孩子取名时也没墨迹,直接叫了单名一个“天”字,顺口还响亮。

那边胡锐锋已经趟到了河里,打了个赤膊,嘴里咬着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不多时,水面略微平静些许,缓缓晕出些血来。

而后又是突然的激荡,只见河中心现出一眼漩涡,倏忽间窜出条独角的通体银鳞的大蛟,那银蛟的独角之上死死攥着一个大手,青筋虬布的手臂连着一个发乱须长的年轻汉子,另一条手臂正发了狂般不断把那长剑往那银蛟身上胡乱地刺去。

水边的,水上的,水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一个是水缸粗的大蛟,一个是蒙着脸只见须发的壮汉,此刻都发了狠,不把对方弄死不罢休。

周围有那嘴闲的,问了一句:“这虎批哪个屯子的?下水还拿布条子给脸糊上?”

也有明事理的,骂那嘴闲的:“你这byd懂啥?跟蛟龙斗的手子,能是一般人?”

看热闹的闲够呛,搏命的一人一蛟可都是施展平生之能事。

那银蛟刚挣脱了封印逃出来,自是快意至极,便要好好戏水,它戏水,周围老百姓可就遭了难。

偏是蛟生快意之时,却来了一个壮汉钻到水里,捅了自己胸口一剑。

小到鱼虾蟹,大到人熊虎,这周围的生灵哪个敢不给它面子?

按理说,寻常刀剑自是伤不了它,可它碰上了胡锐锋。

好个金巫,离了师门,颠沛两年,终归故土。

满腔的怒火自然就泄到它这个为祸一方的银蛟身上。

纵然它的利爪怎么抓挠那人,怎么引水冲击他,他都不放手,还要拿剑刺它。

“奶奶的,拼了!”争斗中的一人一蛟心里都是同一句话。

只见那大蛟一对灯笼也似的巨目隐隐闪出些雷光,张大了腥臭巨口,缓缓吐出一个皮球大小的银色内丹。

“本座今天就拿你祭天雷,作我化龙的替死鬼吧!”那大蛟竟口吐人言,一杆独角也开始慢慢从尖端分瓣。按说它被封印多年,修为也不够深厚,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冒险此时去度雷劫化龙。可这人实在是不长眼,今儿个自个刚出来就来扫兴,还下的死手,一时怒血上涌,索性便拿这条老命跟这混蛋对赌,赌天雷劈死这冒失鬼,自己便可登天化龙。

胡锐锋也不是冒失鬼,一身的法力不要命的倾泻而出,已经在这银蛟身上缠了层层的银线圈。本只是想困住这蛟,没想到这傻蛟竟想引天雷,这下玩完的就是它了。

老天爷也不客气,当时就一道直径十米的怒雷劈下。

胡锐锋一个金巫,这种情况虽也得不了好,但他有个当域巫的老丈人,直接掏出老丈人给他的卷轴,展了开来,整个人直接钻了进去。

那天雷,自然结结实实地劈在银蛟身上,银蛟周身被胡锐锋捆扎了密密麻麻的银线圈,这一下更是外酥里嫩。

待胡锐锋从卷轴中再出来,一入鼻便是鱼肉中搀着一点鸡肉的香气。

等胡锐锋把那半死不活的银蛟气喘吁吁地拖上岸,周围的人张圆了的嘴还没闭上。

胡锐锋一剑刺入那银蛟肋骨,划了道口子,切了块熟肉下来,直接塞入口中,滋滋冒油,好悬香了个跟头。正大快朵颐呢,有个书生打扮的人怯怯地靠近,问道:“敢问英雄姓甚名谁?”

胡锐锋把头一歪,道:“寻常人家的子弟,不足挂齿。”

那书生依旧不依不饶:“小生自小好品读古今英雄巨著,一直想自己写一部,今日三生有幸,亲眼得见英雄,望英雄许我写下英雄斩杀蛟龙一事。”

胡锐锋边嚼着肉边说:“你先报上名来。”

书生一拱手:“冒失了,小生姓李,恩师赐名近墨。”

胡锐锋问道:“哦?近墨兄既有师传,不知是哪位大儒?”

李近墨面朝南方一拜,道:“大齐国季汗青。”

胡锐锋一震,道:“尊师竟是那聚七国为一心的季先生!”

李近墨忙拱手谢道:“家师为人甚是谦逊,可不敢让英雄如此谬赞。小生讲明师传,只是想让英雄安心,非有半分卖弄之嫌。”

胡锐锋摆摆手:“哪里哪里,季先生为大齐只身游说六国,到了哪里都是国君亲迎,何来谬赞?倒是李先生你如何证明自己便是季先生师传?大齐至此旱路万里之遥,水路又横着一片珀海...”

李近墨忙道:“英雄若是不信,我身上有大齐的通关文牒!”说罢便将有手往胸口掏去,便掏边向胡锐锋走来。

胡锐锋站起身来,一把按住了李近墨的右手,那铁钳也似的大手抓得李近墨满脸缩成了一团。

“英雄这是何意?!”

胡锐锋冷冷地跟他对视着,慢慢地道:“你想拿什么,就抓住了,要是让我看到你手上是空的,或是别的东西,我立马弄死你!”说罢,将李近墨的手慢慢地从他胸襟里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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