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林中草木 第二十章 凡是不可得，必定可爱 作者：二五十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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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安漓如愿以偿地有了进步。上午刚回到建安，下午她就打电话问姚凤放不方便来自己家，这次，她也难得有了想要分享的事情。
姚凤到的时候提了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换洗衣物。直接作势说准备在安漓家里住几天，并已经得到了父母的批准。安漓自然是欣喜的，赶紧给奶奶去了电话，告知家里来了同学，这几天先不去二叔家看她了。
两个人吃过晚饭，用热水泡了脚，早早地就躺进了被窝里。电视机依然作为背景音提供者，用嘈杂衬托两人心事的纯净。
“什么！？表白？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听见朋友被告白，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好奇对方的长相，似乎是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姚凤一人，何况，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安漓的八卦，难免兴奋过了头。
“哎呀，你小声一点，我耳朵都快聋了。”
“好好好，我小声，你快讲讲嘛。”姚凤故作可怜地用气声讲起话来。
“我跟他不熟，没说过话。长相嘛...大概一米七多一点，皮肤挺黑的，没戴眼镜，然后，再具体的我就想不起来了，不太会形容别人的五官，感觉大家都差不了太多。不过，我一开始对他印象不好，总感觉他每天跟个流氓似的，还特别爱接老师的话。”
“怎么听你形容得跟张国培挺像的。”
“是吗？他也像个流氓吗？”
姚凤笑得整个身体都有节奏地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交的朋友脑子都不太正常。陈函娇面对张国培的好感，觉得对方是想了下三滥的招数；安漓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对于跟自己告白的人，关注点竟还是停留在流氓这个上。
“你...第一次被告白...就这么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话被说得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
“谁说是第一次了！”
安漓本来是想轻声嘟囔的，没想到还是被姚凤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你说什么？居然不是第一次，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在八卦这件事上，姚凤向来不遗余力，她手脚并用地开始对安漓挠痒痒，直到对方求饶。
“停停停，我说我说。王生林你记得吗？他...”安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王生林！？居然是他！什么时候？我在干嘛？”
“你不要打断我，要不我不说了。”看见姚凤叠放在嘴上的双手，安漓没好气地笑了笑。
“就是六年级有一次我去学校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有一个叠好的心型。然后打开看，就发现是他写的。当时他让我给他回，我没有。现在想着，还挺不礼貌的。”
“那个东西还在吗，我想看看。”
姚凤冲着安漓频繁地眨着眼睛，一对睫毛忽闪忽闪的。安漓想了想，还是起身披了件外套在身上，去衣柜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了长约二十厘米，高十厘米的长方体深棕色木盒子，再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将盒子上已经有些生锈的锁打开。
里面放着的，有当初杨琳再自己生日那天写的一封信；有王生林的情书，安漓把它叠回了心型；有妈妈第一次给自己带回来的手机；还有，小时候安海林抱着她拍的一张照片以及一些和母亲的合照。
安漓把那个棱角处已经开始发黄的、些许磨损的情书展开，走到床边递给了姚凤。本以为姚凤会夸张地做出些许评价，没想到她看罢就将它放到了一旁，然后抬起头看着安漓幽幽地说：“有人喜欢真好，我都不知道别人喜欢自己是什么感觉。”
“坚持就是胜利，说不定哪天，你的樊军就跟你告白了呢！我也不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咱俩差不多。”
姚凤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头，直直地向身后倒了下去。
“那你后来跟王生林还有联系吗？”低落是暂时的，只有八卦是永恒。
“没有了。咱们以前一起上电脑课，我记得我加过很多同学，现在没剩几个还在用以前的账号了。王生林好像也没有用了”安漓一边说着，一边用心地将盒子里的东西归置好，放回了原处。
“你这么小心翼翼地收藏...要不我下学期帮你打听一下他现在的动静吧，之前不在一个班都没太关注过这个人。”姚凤侧躺着，用一只手肘撑在床上，手掌托住脑袋，看着安漓仔细的动作，说道。
安漓头也不回地，一边关柜子门，一边回绝。
“不用，我收藏这些东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值得纪念。你想想，现在会看咱们小学那会儿，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倒也是，那时候感觉比现在开心。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明明现在比那时好像更自由了。”
姚凤缓缓地躺了下去，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入神地思考。
安漓关掉电视，脱下外套躺回床上，再使劲够了够门边的开关，熄了灯。
两个人躺在床上，把回忆从脑海里拉出来扯碎了一桩一件细细回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不光像原来一样每天看电视、聊八卦，还难得做起了作业。往常安漓是不会把带什么书本回家的，一般都只带作业。能做的就做，不确定的就先估摸着写个答案，实在不会的，要么就用手机搜个答案，要么提起一两天返校，翻翻书。而姚凤以前来看安漓，也只待小半天就走了，更是不必多此一举地把作业带在身旁。
这次两人一起坐在堂屋的桌子旁写作业时，时而静声，时而互相讨论一番，不约而同地都怀念起了从前的时光。尤其是安漓，分外想念和陈函娇、余小玉她们放学后留在教室写作业的日子，想念张国培的聒噪，想念陈函娇的笑声，想念无处不在的八卦，更想念那天傍晚的彩虹和对着彩虹许愿的自己。
姚凤待了三天，最后一天的时候，安漓和她一起去了一趟学校，她们计划再走一走从前的路，还要拍点照片。回到学校，姚凤并没有太大感慨，毕竟她日日都在这里，但安漓这次却走得格外缓慢。
一年前来这里，安漓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陈函娇身上，脑子里想的也都是为什么陈函娇和过去相比变了那么多，没有关注自己所站的地方和脚下的记忆。这次，她才真真正正开始留意学校的一草一木，并在一砖一瓦中去追寻从前的自己，从前的回忆。
从第一次转学来待的教学楼三楼，到六年级和多数朋友相知相交的四楼，再到那三个刻下了不同故事的操场。转悠着转悠着，安漓渐渐将姚凤的碎碎念隔绝在外，心上仿佛栓了个个千斤重的东西，一直将她往下拖拽着，直到坠入回忆深处，并在里面迷了路。
昨天是珍贵的、难得的、令人心醉的，因为它是抓不住的。凡是不可得，必定可爱。
走出校门，她们遇见了张国培。他还是同样的吊儿郎当，也同样的热情真挚。
“咦哟~学习委员，好久不见啊！”
安漓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笑着，“好久不见。”
“听说你和陈函娇都在榆林中学上学，怎么你回来了她没回来？”
姚凤听罢，察觉安漓的神色有些尴尬，赶紧冲张国培戏谑地“啧啧”了两声，想着赶紧转移话题。
“还想打听呢，那你问我啊，她知道的我都知道。”
“嘁~我才不是打听呢，就问一下，都是同学嘛！”接着，他又补充道，“再说，我才不问你呢，你知道什么啊，以前每次问你你都说不出来。”
“我那是不想告诉你。行了，赶紧走吧你，我们还有事。”
张国培冲姚凤做了个要敲她头的手势，刚举到她头顶又缩了回去。
“今天先放过你，开学跟你算账。”
跟张国培告别后，在路上，姚凤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惹得安漓不开心。看着她这副模样，安漓用一个疑问消除了尴尬的氛围。
“诶，他怎么还在问娇娇。你不是说他谈恋爱了吗？”
听见有了不相干的新话题，姚凤这才长舒一口气，轻松地接下了话。
“好像早就分手了，上学期没太见着他俩一块。而且，有段时间看见那女生心情一直不太好。但我没有问，这不是忙着学习嘛！”
这语气分明同时带了点羞涩和炫耀的意思。
“是，当然啦，为自己的爱情奋发图强的时候哪儿顾得上别人。”
安漓漫不经心地揶揄了一句，嘴上是过瘾了，身后却受了一掌。
一路打闹，很快就到了姚凤家附近的街上。在一个分岔路口，姚凤停下了脚步，用手急切地拍了拍安漓的后背。
“你快看，那是谁。”
安漓朝姚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左前方的一个店门口，坐了个身材消瘦、盘着头发的女人，手中抱了个孩子，背对着她们，看姿势是在喂母乳。
这个背影，和六年级安漓在教室里看见的走廊上的背影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时那个人眼神空洞、愣愣地看向前方，似乎不知道前路通往何处。而眼前这位，虽看不见正脸，但从她低下去的头和整体的姿态可以推断，她正看着怀中的婴儿。安漓不禁想象起她脸上的表情：是幸福还是无奈，是满足还是不甘。
任何答案安漓都不想看见，无论是哪种，她都不觉得那会是杨琳的本意。
犹豫再三，安漓还是上前去和对方打了招呼。但显然，这一举动并不明智。
杨琳抬起脸看见安漓的时候，脸上更多的是惊讶和尴尬，她的不知所措使得安漓也局促起来。经过勉强进行下去的一场短暂对话，安漓得知杨琳手中抱着的是她女儿，已经六个月大了。她们围绕小孩子的名字，模样，动作，神态进行了一番并不默契的问答，除此之外，二人再想不到其他可以进行下去的话题。
曾经连上厕所都要结伴而行，会互赠礼物的她们，再见面却没有别后重逢的喜极而泣，只有道不同的无语凝噎。
没有人提出要交换联系方式，意外的碰面就仓促收了场。
“好奇怪的感觉，才这么短的时间，原来的同学都当妈妈了。”姚凤带有些唏嘘地自言自语。见安漓迟迟没有反应，她也就识趣地闭上了嘴，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