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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源:
2013年夏天的时候，涂安遇到了她。
彼时太阳正烈，烤得人都要冒烟，由于飙车飙得太猛，没注意分寸，最终的结果就是看着爱车被拖到修车店。
本就浓的机油味，经过这太阳一晒，更让人发晕。
涂安从店家门口搬了张小凳子，坐到门前的树荫下。
百无聊赖的时候，打开了QQ，搜索附近，然后认识了米倩。
看起来很乖的样子，这是他看见她的第一反应。一头长发，中等模样，一身白裙，踏一双凉鞋。
那时也是一样的睛天，两人聊着聊着发现隔得不远，涂安正好路过广场，而米倩就在广场附近的网吧上网。
“涂安？”
“嗯，上来吧。”
也许是两人平时聊得不错，也许是她没有戒心，米倩跨坐上来后，抱住了他的腰。
涂安一愣，低头看了眼腰上一双白嫩的手，指甲修得干净圆润，十指交互在一起。
眉毛一挑，他知道了。
去凉山，那里正好有个朋友在，涂安手上一扭，脚下一踏，摩托的轰鸣绝尘而去。
“你女朋友？”
涂安不由得大笑，拍了拍严海明的肩，“是朋友了，今天正好有空，所以叫过来玩了。”
米倩很闷，没有说话，偶尔问了一句才回答。
凉山上有许多家自粮的杨梅酒，正是一道风景，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爱去，没事就过来坐坐。
按盆来上的分量，再加点时令小菜，炸土豆之类，不高的消费正适合他们。
米倩酒量不大好，才几杯下肚，就已经上了脸，涂安无奈，只能让严海明骑了自己的车回去，扶着她在路上吹风。
这酒却是越吹越上头，她干呕了好几次后，才稍微清醒了些。
涂安站在她身边，抽了根烟，米倩蹲在柳树下，早已过了飘絮的时候，涂安折了根柳条拿在手上编着。
“呕…”
她又吐了几口，胡乱一抹，抬头盯着涂安，正确的说，是盯着他手上的烟。
涂安将烟递到她面前：“来一口？”
她到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猛吸了一口，然后剧烈地咳了起来，然后那烟被猛的一摔，飞进了身后的河里。
涂安又是一愣，看看随水飘流而去的烟，再看看树下咳个不得的米倩。
“你不会抽烟，要我的烟干什么？浪费。”接着又点了一根。
米倩直接瘫坐在地上：“我是不会抽啊。你们男生都喜欢这种烟吗？我前男友，前前男友的烟也是这种味道…”
涂安看了一眼手上的烟，道：“很平常的烟嘛，这个年纪的大多都抽这种味。”
“米倩，你是不是分手了？”他试探地问了一声。
米倩一呆，像是在憋着不让自己流泪似的，脸皱成一团，浑身的酒气，再加上那哽咽的声音，就算她下一秒哭出来涂安也不怀疑。
“是啊，是分了又怎样！”她到是没哭，不过那眼眶红红的，像是装了一眼清泉，不断地想要涌出来。
“那要不要，我带你去玩？”涂安坏笑。
“行，抱我起来！”米倩大手一伸，傻子一样地跟着走。
涂安接着她的手，直道这姑娘真的太好骗了。
一切水到渠成。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着被揉乱的床，一室的异味，已经凉了的另一个枕头，涂安揉揉头，可悲地发现一个事实。
他好像喜欢上她了。
他不是没有过女朋友，但这样在心里装了一个人，是少有的。
自那次之后，米倩倒没有疏远涂安，两人如常一样在网上聊天，他知道她刚分了手，而那个人正是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为什么不请假？不去上课就不用见了呗。”
“请假？”米倩涮了一片鱼肉，盯着碗里的饭笑道：“要是请假能解决这个问题的话，我怕是得休学吧。”
“那倒是，让你不读书，怕是不可能的。”
“是啊，家境也就那样，我不自已努力点，难不成以后扫大街去？”
“那到是…”
他不明白她心里想的，只能每次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眼都会眯起来。
“…其实你当初就不应该和他谈恋爱咯，搞得现在…”
“行了！我不想聊他！”
突然生起气来，涂安没办法，只好由着她。
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涂安不会多想，因为米倩不会做他女朋友。
七月份的时候，她已经放了暑假，偶尔才见一次面，还是那几个老地方，不过今天天还算凉爽，涂安骑了车带着米倩去了西湖花园玩。
这儿风景很好，几个闲人正钓着鱼，米倩说想学骑车，他没敢答应，这车身子重，她把不稳，到时候骑进河里就完了。
“小气。”米倩见不成，放弃了跃跃欲试的心，走到河岸边坐着。
涂安停好车后才坐了过去，低头的瞬间看见露出的脖颈上一块红印，没经过思考就拉了下衣服。
“干什么！”米倩怒道。
涂安手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虽然颜色淡了许多，但他看得很清楚。
她在还瞪他，涂安被她瞪习惯，也不在意，看着被风吹皱的湖面，问她：“你和其他人出去了？”
米倩没有不好意思，将衣领拉了回来，遮住痕迹。
“是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知道的，他的确知道。
叹了一口气。
算了。
在小说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喜欢的话就去追吧，努力后才知道值不值得。”
然而他不知道，小说里这样的的话多了去，其中也有这么一句话。
“谁先喜欢上，谁就输了。”
也许上辈子，他们两个人是仇人吧。
“米倩，你是不是有病啊？！”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和涂安截然不同的淡然让涂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你马上回来，银行卡真的找不到了，你确定你真的没有拿…”
“啪！”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头只留下了占线的声音。
“操！”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涂安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了口烟。
昨天夜里她说她要取钱，今天自己的卡就不见了，不能不让他不怀疑她。宾馆的床单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自己的身上也摸了个遍，但都没有找到。
烦躁地走到窗前，半晌才看见米倩打着伞走过来，他盯着她，米倩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一样充满火气的眼睛。
他们住在五楼，米倩也要走一会才到房间，门“啪”的一声打开再“啪”的一声关上。
她盯着涂安，将伞和包丢到椅子上。
“你看着。”
撂下一句话之后，米倩走到床边，看了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直接将床单扯起来扔在地上。
涂安看着她的架势，像是要打算床垫给翻起来，皱着眉想上去帮忙，然而手刚碰到床沿，米倩的声音就吼了过来。
“放下！你给我站到一边看着。”
退了一步，看着她小小的身体抬起一整张床垫，那下面，正赫然躺着一张银行卡。
他喉咙有点干。
“我…忘了找床底下了。”
米倩将床垫翻到一边，捡起那张银行卡，扔到涂安胸前，涂安手忙脚乱地接。
“怎么着，我米倩在你眼里就是个小偷啊？银行卡不见了就找到我头上，你不我笑掉大牙吗？”
她在笑。
涂安脸上火辣辣的，嘴上开了皮，碰了碰唇。
“对不起。”
然而他低估了米倩的火气，她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他。
说实话，有时候，涂安觉得，米倩体内隐藏着一个暴力份子，光是她不笑时的眼神，就足以让人害怕。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空气中充刺着尴尬，直到服务员来敲门，才打碎这气氛。
走在路上时，米倩又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和他说话，涂安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一个怪人了。
他和米倩的关系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她身上出现过不属于他的痕迹，他看着那些时，心里便多了一份无所谓，而这一份无所谓越来越多，最后充满了他的整颗心。
现在的他，终于无动于衷了。
哪怕明天她再带着痕迹站在他面前，也无所谓了。
上班的日子很无聊，米倩上了学，两个人也很少再见面，而一见面的时候，都是老样子。
“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涂安刷消息的手停住，点开了与她的对话框。
“为什么？”他打了几个字过去。
“我谈男朋友了。”
“男朋友？”
“嗯，所以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哦。
“行。”
日子很无聊，虽然她瞪他，吼他，但是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明明知道不能拥有她，但却能触摸她，感觉到她在手掌心中的实感，听到她说话时的声音，感到胸腔的震动，还有她偶尔的笑。
严海明说他中了米倩的毒，米倩一看就是在消费他，而他也甘之如饴。
“不，不对，”涂安笑着反驳了他：“你不知道。”
她在玩他吗？不一定。
他让自己不去找她，和其他的女生约会，然而都没有和她在一起时的快乐。
“涂安！”
梦中惊醒的时候。涂安身上已经湿透了，窗外的月光很淡，他手往身上摸了一下，粘腻的感觉。
站在床角的电风扇还在吹着，整个人清醒了很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喜欢和米倩在一起的原因了。
那个疯狂的女生，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接到米倩的电话时，他一点也不意外。
“又分手了？”
开了一瓶酒，递到米倩面前。
她以前就会画妆，很淡的妆，不明显，但是哭的时候，眼睛周围就会黑了一圈。
米倩接了罐酒，她的脚边，躺了三四个罐子，涂安喝这么点，是不会醉的，然而米倩不是，在喝完第二瓶的时候，脸上已经开始上色了。
“是啊，你很高兴啊？”米倩瞪他一眼。
“嗯，不。”摇了摇头，他说：“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谈恋爱。”
她抬起眉毛：“为什么？”
“你呢，对男朋友的要求很高的，谈了两三个，很短的时间就分手了，你说你适合谈恋爱吗？”
“好像是啊…”她扬着头看向夜空，顿了一下，才说：“…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谈恋爱吧…”
明黄的路灯下，他看见一行泪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不喜欢他，我怎么会答应呢…顾娉真好啊，和方念谈了这么久，不像我，换了几个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其实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她的…”
他坐在她身边，听着她自言自语，酒开了一罐又一罐，不过米倩手里拿的，还是之前他并的那一罐。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翻起包来，一边翻一边念叨着。
“哎…我手机呢？涂安？你看见我手机没有？！”
他看着她眼睛又红了，叹了一口气，拿起她放到脚边的手机，放到她面前。
米倩呆住，半天才接过手机，也许是酒起了作用，脸都要皱成一团了。
“嘶…头痛…”
她靠在他的肩上，翻着手机，找到了一个名字。
很久，才拨了出去。
那边似乎过了一会才接起手机。
“…喂…”
他听见她说。
“…余皓…”
话才说完，她就把手机挂了。
“为什么挂了？”他问。
米倩头埋在他肩上，他感觉到一股温暖，浸湿了肩膀。
带着鼻音的人说。
“…算了。”
据涂安所知，这是她第三个男朋友，和那个男生一样。
他没有安慰她，只是让她在他肩上一直哭，直到涂安感觉自己一半的T恤都湿了后，才听到她收住了声音。
她用纸拧掉鼻涕，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去地看着他。
“走。”
涂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涂安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吻她的感觉，柔软而甘甜，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好累…”
她说。
“什么意思？”
涂安抽着烟，笑她。
递了一支给她，她摇了摇头。
“我啊，找了很多人，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很怕的，可是后来，越来越堕落了…”
“为什么？你看起来是一个很自律的女生，老实说，米倩，你是我这么些年遇到的最独特的女生。”
她将他的话当作奉承。
“因为我恨啊…”
“我恨过…”她说：“可又爱着…”
看着她的苦笑，涂安空了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软软的。
“都恨吗？”
“都恨。”隔了一会，她又道：“…不是，除了苏云…”
苏云…她的初恋，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男生，提起他的时候，米倩的表情都会柔和一些。
“…涂安，你说，我是不是很变态？”
她很少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他说话，她一向是带着刺的，无论什么时候。
“不要这么说，你不过是放不下罢了，真正的变态可不是你这样的。”
“呵呵～”他的一本正经到是把她逗笑了，涂安眉一皱，朝她脸上吐了口烟。
“还笑。”
“哈哈哈！”笑得更开心了。
那一天，走之前的最后一次，两个人都很温柔。
时间过得飞快，涂安看着日历的时候，才发现，和米倩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快两年了。
年关正是忙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带着货来回于周边几个城市。
涂安很早就没有读书了，家里也不管他，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
米倩那样的女生，带着一股书卷气，却是一副痞子的骨头，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所以他愿意留住她，在两个人都没有厌倦之前。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涂安才想起，好像有两三年没回家过年了吧，妈很少打电话来，看着满满一车的货，长吁一气，继续干活。
回家前的一天，他给米倩打了电话。
“出来见一面吧。”
他哈着气，天冷得很快，现在是米倩放寒假的时间，如果她愿意的话会出来吧。
他有些不确定。
新源的冬天是干冷的，路上行人很少，都裹着大衣只露了张脸出来，偶尔见着些穿得单薄的女人，涂安看着她们身上的衣料，不禁打了个抖。
他在网吧里等了很久，在他以为米倩不会来的时候，终于接到了她的电话。
风很凉，年终了，他带着她去买了她之前提过的衣服，这店家很贼，提高了许多，涂安看着米倩的样子，最终还是买了下来。
“去吃烧烤吧，好久没吃了。”
看来买到那身衣服是正确的，米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好啊。”正好他也饿了。
夜市很热闹，香味飘出了小巷，涂安带着她东穿西逛，到了一家经常吃的地方坐下。
老板很厚道，串儿份量十分，肉质也十分鲜美，光是闻着味，涂安肚子都在抗议了。
“我过些天就回去了。”
“回去？回老家吗？”
涂安看着她吃得一嘴油，扯了张纸过去。
“嗯，好久没回去了，正好回去看看。”
吃完宵夜，两人去了老地方。
收拾收拾之后，涂安回了老家。
提着东西赶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做好饭了。
“回来了。”妈接过他的行李，放到他的房间里，又转身进厨房接着忙活。
涂安钻进厨房，看到一碟炸小鱼，拈了一条往嘴里塞。
“嗯！好吃”
“啧！”妈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他：“还没洗手呢，敢紧去洗了手，再吃。”
“嘿嘿，知道了。”
回味小鱼在嘴里的味道，要是米倩在的话那一碟小鱼估计上桌前就没了。
“妈，我爸呢？”
厨房的声音传了出来：“跟你大伯打麻将去了，估摸着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笑声。
“…哈哈，等会把嫂子也叫过来，一起吃饭！”
涂安听到声音，走到门口。
“爸。”
门口的两个男人看见他愣了一下，倒是大伯先反应过来：“哟，小安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呢，大伯快进来坐，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饭桌上有大伯在，气氛还算融洽，涂安吃着饭，为两人添酒。
爸还是不温不热的样子，涂安自知是自己的不对，自然不敢造次。
家里亲戚都离得近，逢年过节的都爱串亲戚，图个热闹，涂安出来好些年了，也没带过女朋友回来过，家里人都照顾着，说要不要帮着留意一下。
涂安谢了她们的好意，趁着空溜了出来，坐在门口抽烟玩手机。
“蹲门口干什么，不凉？”
涂安惊了一跳，手机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烟飞了出去。
“爸！”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涂父皱了眉头，到也没再说什么。
父子两个坐在门口，聊了些闲话，涂安看着父亲微红的脸，知道是喝得有些上头了。
涂安以前成绩是不错的，在班上也算数一数二，但初三那年，家里生意出了问题，让他生了缀学的念头。
自从他缀学后，父亲就一直没怎么管他，过了这么几年，也该释怀了。
“你啊，也老大了，是时候可以带个女朋友回来见见了…”
女朋友吗…
“嗯，我知道。”
今年，算是过了个好年吧。
回到新源的时候，天气已经渐渐好转，虽然还是冷，但不至于像过年时那样冷得彻骨。
新的一年，涂安打算开一个门面，把钱投到上面去，自己开始作生意。
涂安忙了一上午，才把店面最后的工程弄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学到。
手机响的时候，涂安正吃着盒饭，看到是米倩的电话，才想起回来新源后都没有联系过她。
“喂？”
那天，天没有出太阳，也没有下雨，马路对面的塑料袋被风吹了起来，在空中飞了一圈飞远了，涂安没有听到鸟叫，只闻到盒饭的香味和尘埃的味道。
感觉要下雨了。
不知道那边的米倩是个什么表情，是流泪了呢，还是没有流泪？
“…真的？…好…我会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