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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年没有淋浴

【书名: 奇异故事汇 21年没有淋浴 作者:黑屋的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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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的另一面印着一个黑影的脸,他在看着我。我央求他,但他不肯放我出去,水不断的灌进我的喉咙。我只能无助的在自己的玻璃罐里挣扎,清醒之后总是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恶梦,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我从来不曾忘记那次的事件。然而找到问题的根源虽简单,要克服却很难。

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年夏天他因生意加班搬去了街对面那栋房子里。他们一家有三个人,其中一位是个很老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娇孱弱而且骨瘦如柴,头上的白发稀疏,穿着褪色的蓝色印花洋装。她的头像是悬挂在脖子上,当男人把她的折叠式轮椅推上门前的斜坡时,她的头便开始摇晃,那一刻我看不出来她究竟是生是死。

几分钟后,她坐着轮椅出现的楼上的窗户旁。所在的位置正对我的房间,我小心地从窗帘后方偷偷往外看,她的头现在伸直了,她只是瞪着,就只是瞪着。她的头一丝一毫没有移动,我拉上了窗帘。她连续好几天都坐在窗户边,看着车辆慢慢开过郊区。她望着附近小区的孩子们在后院嬉闹,我从未在她房间看见其他人。也未曾看过她移动轮椅,到了晚上我会紧张的从窗帘的缝隙中偷看。

她的轮廓依旧出现在窗边,关了灯之后在黑暗中望向我的房间。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她正在注视着我。有关她的故事很快在朋友们和小区中传开。他们说她是个女巫,也有人说她只是个人偶。甚至有传言说她根本已经死了,但我知道她没有死。我很肯定从没见过她的头移动,一次都没有,而且也不曾看看她转头。但,我能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在我身上游移,我感觉到她的注视。

当我单独在房间,时不时会把窗帘紧紧拉上。有时,我会打着冷战在半夜醒来。我知道她的眼睛紧盯着我,我开始睡在地板上,我觉得睡觉的地方越低越好,这样的话她就看不见躺在地上的我了。我告诉父母那个老女人把我吓坏了,求他们去哈德森家,让他们的人把她移到另外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他们只是笑了笑,让我不要过去打扰。好让她可以安详地度过晚年,他们说她只是在看街上,大概这么做可以让她感到快乐,更有活力吧。

“难道等我老了之后你就把我塞到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吗?那等我以后坐了轮椅,记得提醒我搬去跟你姐姐住。”

一周之后,哈德森一家出现了一点骚动,我从卧室窗户看见那个男人冲出房子,把汽车的门都打开,然后再跑进屋里。几分钟后,他推着轮椅上的老女人重新出现在斜坡上。她看起来比之前更虚弱了,体重应该连七十磅得不到。她的头歪到一旁,靠着右边的肩膀上,她的身子瘫坐在轮椅中,但目光从头到尾都不曾从我身上移开。那男人把她带进车里,之后把轮椅折好塞进了后车厢,他很快跳进了的驾驶座。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也坐进了车里男人立刻开车上路了。

老女人歪斜的头依然朝着我的方向,我仔细的看了她的脸。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和情绪,她的舌头有一小部分从嘴巴渗出,悬挂在右边的嘴角。但她的眼神就落在我身上,丝毫不曾移开。车子在街上加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父母那天下午从别的邻居那里听到了消息,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所以哈德森一家把她带去了疗养中心。她不会回来了,我直接走回房间看向对街笑了起来,终于没有人会出现在她的窗边了。

直到第二天哈德森一家还没有回来,也没看到像车的踪影。那天晚上我往老女人的窗户望去,什么人也没看见也没有轮椅,但卧室的灯却是亮的。我记得跟爸爸说过这件奇怪的事,但他只是耸耸肩膀说,应该是有定时器之类的。我在半夜醒来,紧张的偷偷往窗外看去。她房间的灯还开着,忽然灯被关掉了。

我忙往下缩,躲着的窗户下面。稍待片刻,我慢慢往上看向窗外,果然看见了那个矮小瘦弱的剪影。我盯着那个位置足足十分钟,使劲瞪着眼,不停的运动。那个老女人房里的灯再次快速被点亮,然后又再次熄灭。

第二天傍晚,我去练习棒球。回到家时,家里并没有人,家人去看妹妹的篮球比赛了。我走去浴室开始淋浴,大概三分钟之后一阵寒意袭来。浴室里的温暖蒸汽,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始消散了。但我明明已经把门关上了,这很不合理,我摸掉眼睛上的泡沫转过头一个声音响起。那种,会让我连续做好几年恶梦的奇怪的声音。浴帘的金属环扣电磁挂钩被拉开,发出的碰撞声。

有人正慢慢的掀开浴帘,洗发水刺痛了我的眼睛。虽然眼睛睁不太开,但我还是看到浴帘后有个黑影,修长苍白骨瘦嶙峋的手指抓住了浴帘,缓缓的掀开。我出于本能向后,退回莲蓬头下。接着浴帘被完全拉开,眼前站了一个老女人,我大约只看了她一两秒的样子,但是时间在那一瞬间像是禁止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现在仍然可以凭借着记忆巨细的画出那恐怖的景象。她头上披着蓬乱的白发,眼中闪烁着疯狂。骨骼的形状在她松垮的皮肤,像突出她全身上下张满了的斑点和肉瘤。她露出恶心的笑容,我感觉自己的后背,不自觉的贴到了浴室墙面的瓷砖。水不停地零在我的脸上,她的另一只手上握一把拆信刀。

“ouaugust,ouaugust。”她不停的嘟囔。

我一把冲过去,把她瘦小的身躯撞倒在地。不顾自己没穿衣服的冲下楼去,虽然处于极度惊恐。我仍然意识到自己没衣服,随手抓起洗衣篮里两件衣物,把洗衣篮撞倒在地上。我打着赤脚跑到大街上,最后绕到了朋友家里。

警察到达时,他们发现那老女人一动不动的倒在浴室里,莲蓬头的水还在流着。那些警察对我很好,他们称赞我很勇敢。我告诉他们老女人对我说的话august,问他们是否知道它有什么意义。

“再过几天就是八月了,孩子你永远不会了解老人和疯子说的话,呵。”

之后哈德森一家就回来过一次,是来收拾他们的东西的。此前,那个写着出售的牌子已经挂了好几天了。妈妈告诉我,是因为那件事发生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脸面对邻居了。他们已经把那个老女人,也就是那男人的母亲带去了南方一个特殊照护中心。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老女人竟然设法逃了出来,然后拦了一辆公交车回到了我们镇上。

我一直想不透这件事,她已经那么年老又如此虚弱无助。她在家里住的那几个礼拜,几乎无法移动身体。那她又是如何置身一人履行了好几百公里的距离呢?不管如何,你可以想象这件事对我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已经二十一年不曾淋浴了,我用浴缸泡澡,但我想这应该没什么太大区别。一样是使用浴缸,一样温热的肥皂水。但淋浴不一样,你拉上了浴帘不停散落在浴缸底部的水,让你在淋浴时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你沉浸在思考中感到莫大的安全感,有那么几分钟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这是只属于你自己私密的朦胧的王国。然而,这也是让淋浴这件事变得危险的原因。

你处在封闭的空间脆弱又赤果,你完全暴露在危险之下。我只和几个人聊过这件事,我的父母还有一位心理医生。我试着把相关记忆深深埋藏起来,直到我再也想不起为止。日子持续的过着,除了洗澡的事情之外,我还算是挺正常的。就在几个月之前,我体内某个开关被打开了。

我有种冲动,想重新解释这个世界,几乎就像在我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不断的催促我去做这件事情,我的大脑需要一个了结。有天晚上,我花了好几个小时上网,试着追踪哈德森一家,以及那个的老女人的消息,最后终于找到了我要的信息。

一位年老女性的副稿,她在四年前过世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那位会行走的骷髅已经十五年没有离开她待的地方。副搞上的照片,是一张她年轻时的黑白照片,她丈夫站在她身旁,相片中的场景是他们的结婚典礼。丈夫的名字叫uest,而且他看起来跟我几乎一模一样。

我关掉浏览器,盯着我的电脑桌面大概有十分钟。终于大概能知道了她为什么叫我august,她为什么那么着迷的看着我。也许她以前常写信给她的丈夫,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带着拆信刀。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感觉好一些了,人总是比较喜欢合理的事情。

“亲爱的你还好吗?”是我的妻子。

“哦,我想我很好。”

那天晚上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淋浴,就连浴帘的金属环扣沿着拉滑被拉开都没有吓得我。然后,我的妻子走了进来。当她在莲蓬头下拥抱我的时候,有个问题在脑中挥之不去。照片中那位在婚礼的年轻女子,怎么会和妻子的奖项一模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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