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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莫尔罧往事

【书名: 三触 第3章 莫尔罧往事 作者:飚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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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每一天必须活得充沛!这是玛利亚的人生格言,她也严格贯彻到了自己即将走完一半的人生旅程之中。

老爷车在经过长途跋涉后来到了一所历史悠久的大学校园门口,门卫友好的向着它敬礼。它穿过了校门口的白桦林,拐进了学生宿舍区,最后在教师停车场停稳了。

校区的早铃已经响过了,却只有零星散散几个学生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现在的学生,稍一变天就赖床,何等讽刺!这可是世界著名的维林国立体育学院,奥林匹克精神呢?”玛利亚大声呵斥着。

但没有学生理睬这位异常有精神的中年女人,都认为不过是一个有点神经质的小老太太在乱发牢骚罢了。

玛利亚今天上午没有课,每天早上绕足球场慢跑5公里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跑完步后,室内的徒手攀岩也是必练项目之一。

在今天攀岩的过程中她的腕关节有点隐隐作痛,使不上力,玛利亚认为自己热爱锻炼的意志从不会受到天气的影响,但她的季节性关节炎可并不这么认为。

年纪大了学会妥协也是一门课程啊!玛利亚思前想后最终选择了中途放弃。她向脚下方瞥了瞥,试图找一个相对受力的落脚点,却赫然发现攀岩墙的最下方站着一个穿着黑西服的高大男人正在向她挥手示意。

“您好,玛利亚·谢尔盖耶夫老师!我想问您几个问题,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高大的男人向回到了地面的玛利亚询问道,他看似十分绅士,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强硬。

“您好,请问您是?”玛利亚显得比较谨慎。

“我是安德列维奇·尼科洛夫,我来自一个比较冷门的机构,但绝对正规。贵校的校长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证件,还请您过目。”尼科洛夫出示了他的证件,但却没有要给玛利亚细看的意思,她的眼睛瞟过了证件并将目光定格在了“康斯坦丁”几个字上。

玛利亚显然有些诧异,她以为这样古老的机构早就解散了,那是少部分老莫尔罧人有所耳闻的一个国立科研机构。

“好吧,你想问什么?”玛利亚稍稍放松了警惕,反正自己不过是个野外训练科目的大学老师而已,能知道什么呢?

“请问这几张照片里的学生您认识吗?”玛利亚看向尼科洛夫递给自己的照片。

她双手摊开照片仔细得端详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女孩尤为醒目。她的双眸明媚,瞳孔乌黑,精致小巧的脸蛋丝毫不亚于学校里的本地姑娘们,一头漆黑的长发又彰显出来自东方民族特有的端庄与神秘。

“这些学生我都认识,据我所知都是曾经在校期间成绩非常不错的学生。特别是这个男孩,他叫瓦列立·库兹涅佐夫,他能边吹哨子边拉动十几吨重的飞机,是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保持者。”玛利亚骄傲的说道。

“是的,这几个孩子都非常优秀且与众不同,您说对吗?”

“额……我不懂您什么意思?”玛利亚感觉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尼科洛夫指着照片继续说:“比如说这个东方女孩,独自在野外求生长达28天居然奇迹生还,而且还是在莫尔罧最冷的季节,简直就是格林童话!不是吗?“

“这说明她的求生意志很强,也将学校教授给她的户外探险知识用到了极致。”玛利亚义正言辞的对尼科洛夫说道,她可不想自己的学生受到这个古怪男人的非议。

“这些孩子在校期间有没有直接或间接围绕着他们发生过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件?如果您知道康斯坦丁,您就应该懂得我问题的意思。守护E国的安全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还希望您知无不言。”尼科洛夫非常的郑重其事,并将话题上升到守护国家安全的层面。

玛利亚眉头紧锁像是在仔细回忆着什么,几秒钟后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不好意思,没能帮上您的忙。”

“没有关系,如果以后想到什么,可以联系我。”尼科洛夫从西装内兜里抽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玛利亚。玛利亚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印着麦穗包围着一只猫头鹰的烫金图案。真是令人怀念啊!她心想。

在玛利亚目送尼科洛夫离开后,她那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涨潮的海水般一遍一遍浮上了心头。

院子里的老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一窝小鸟,在树下倾听小鸟们此起彼伏的叫声是年幼的玛利亚每天最大的乐趣。老师们都很亲切,从来不限制玛利亚的活动,她能自由地进出这间平房。

比起在教室里坐着,玛利亚更爱待在院落里打发时间,等待父母傍晚来接她一起回家。

突然间“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玛利亚的头上快速地飞过并砸在了树干上,差一点就击中了鸟窝。玛利亚转过头来,发现一个皮肤黝黑,大眼睛、刺猬头的小男孩正抬高了手臂准备用手里的弹弓进行第二次射击。

“不可以伤害它们!”玛利亚朝小男孩大喊到,此刻她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黝黑的小男孩放下弹弓怔怔地看向了玛利亚,似乎被她生气的样子惊讶到了,他没想到这个蓝眼睛,金头发的洋娃娃居然还会发火。

“梁启航,不可以欺负玛利亚!”老师寻声赶到后警告到这个叫梁启航的小男孩,小男孩只好耸了耸肩,了无兴致的朝别处去了。但小孩子间的友谊往往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玛利亚和梁启航在此之后你来我往得成了学校里最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尽管他们并不熟悉彼此的语言,时常鸡同鸭讲,但这却不妨碍孩子们之间情绪的传达。他们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捉迷藏,她亲切的称呼他为“梁”。也许这就是生物之间最原始的情感共鸣,不分语言,不分国界,甚至不分星球。

“玛利亚,我们要回家了!”母亲激动的对玛利亚说。

“妈妈,我们不就在家里吗?”玛利亚瞪着她星辰大海一般的眼睛一脸疑惑不解。

“我们要回去莫尔罧,回到我们真正的家”

“那我还能去学校吗?”

“当然,不过是新的学校,都是跟你一样的小朋友,你肯定会非常喜欢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玛利亚心想,她无法理解父母当时的心情。她一想到要离开现在的学校,离开老师,离开梁,就感到悲伤欲绝。

玛利亚在这所不算大但充满爱的学堂里即将度过最后一天的时光,老师特意为孩子们准备了告别仪式。学堂里有一半的学生是来自大E国的孩子,他们跟随父母的工作调动来到这里生活学习。

他们在这里学习各国的语言文字和文化知识,虽然小小的脑袋里暂时还装不下这么多的内容,但他们心里都装下了一位不同肤色的好朋友。

玛利亚和梁启航交换了各自的写字簿,里面记下了对方的通信地址。玛利亚尤为记得,在那时,老师告诉大家:“虽然彼此暂时无法用对方的文字进行沟通,但是可以寄一副自己的画或者一张照片、一片树叶、一朵鲜花给对方,寄托着两国小朋友的友谊长存!”

玛利亚与梁启航这一别,就是数十载。

起初,当玛利亚回到莫尔罧后还能收到梁寄给她的蝴蝶标本,她也能回寄一副世界地图给梁,不过后来每每寄出去的信都石沉大海。

几年后,玛利亚再也没有收到过梁启航的音讯。童年的好友哪怕是近在咫尺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行渐远,更不要说是相隔着万里的竹马之交了。

但她总觉得这段友情是自己无法割舍的,在那个通讯还不发达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更为真诚,异常牢固。没有现代信息的纷纷扰扰,一旦与他人建立了某种值得信任的情感就是可以用一生去维护的。

好像大脑中的某处神经与对方是共生一般,即使暂时失去了联络,内心的想法却是同步的,这一点,玛利亚和梁启航都做到了。

高中毕业后的玛利亚没有急着去工作,而是提交了服役申请,成为一名空军是玛利亚多年来的向往。但这一决定气坏了母亲,母亲希望她能顶替即将退休的父亲在莫尔罧的铁路工程局工作。但她生来就对地上的一切感到厌烦,她希望能像鸟儿一般飞向高处,俯瞰地上的一切。

某一天与母亲一番争吵后,玛利亚负气跑出了家,她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在不知不觉中又走回了小时候居住的街道。不知道这是今年第几次有意无意的回到这里了?听说毗邻的东方即将要迎来骤变,她总是在期盼些什么?但又觉得这天真的想法很可笑。

当她意识到现在自己又气又笑的表情一定会被路人误以为精神有问题。她立马恢复了镇定,四下望了望,不望还不要紧,这一望让玛利亚猛地发现在街的对面矗立着一个高大瘦长,皮肤黝黑健康的年轻男孩,他在过往路人的映衬下尤为显眼。

男孩此时也同样怔怔地看着玛利亚,亦如儿时一样。

“梁?”玛利亚半晌都讲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开口叫到。

男孩向她快步走了过来,随着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男孩又有些手足无措,他用标准的莫尔罧语问道:“你是玛利亚,捷列金?”玛利亚呆呆得点了点头,这是她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

梁启航告诉玛利亚,自己现在是一名边防警察,他是陪同大学时代的老师一起来大E国交流学习的,主要负责担任老师的翻译和保镖。但他却羞于告诉玛利亚,自己之所以会成为在两国交界处的一名边防警察,之所以会通晓莫尔罧语,是因为这里有着他的牵挂。

初到莫尔罧时,梁启航几乎每天都会在工作之余来到这条街上。尽管他很清楚两人分别了十余载,这期间自己的住址都换了好几次,现在才来到玛利亚儿时的居住地找寻她无非是在自寻烦恼,但如果不到这来则会更加坐立难安。

此次的相遇让俩人都相信了,也许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就是注定好的。

之后的几天里,玛利亚会在梁启航结束工作之后带他漫步在莫尔罧的大街小巷。两人那心照不宣的相处模式好像从来也没有分别过,但又确实如同分别了很久似的,都想把时间弥补回来,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玛利亚,我送给你的蝴蝶标本还在吗?”

“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那可是金斑喙凤蝶,是很稀有的,我可是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才找到的!”

“哈哈,刚才是骗你的,我一直都保存着,只不过蝴蝶的一只翅膀已经折了,唉……”

“这样啊?明天早上我去找你,你把标本盒给我。”

“你要盒子干什么?”

“秘密,你听我说的做就行啦!”

玛利亚觉得自己对地面上的一切好像不再那么厌烦了,也不是一定要飞到高处逃避这里,她感觉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双翅膀。

在莫尔罧公园安静的湖畔旁,一对路人眼里的碧人并肩走着。梁启航对玛利亚说,据他所知两人各自的国家很有可能在不久后的将来恢复正常邦交关系,接下来就能更加自由的来往。

此时的湖泊被天际线上的夕阳撒下了点点红粼,梁启航踌躇不决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对玛利亚继续说道:“希望未来这幅美好的蓝图里会有我们两人的身影。”眼前这个朴实的男孩含蓄的表达出了心里的潜台词,玛利亚心领神会,这是他们从小就建立起来的默契。

在这油画般的景色之中,美丽的金发少女微笑着点点头。

青梅竹马的跨国之恋即将迎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一幕,本应该如同抒情的诗歌一般美好。

接下来的几天,梁启航却失踪了。在玛利亚为担心他的安危而心急如焚的时候,家里突如其来了一堆便衣警察,警察声称梁启航被卷入了一起恶性的谋杀案当中,需要玛利亚交代自己与他的关系和相识的始末,并警告玛利亚和她的家人只要是和梁启航相关的信息,事无巨细必须通通的说出来。

三个月后,被大E国拘留的梁启航因当地的安全检查方起诉证据不足被保释回国了。直到回国前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能与玛利亚见上一面。

梁启航托人向玛利亚带去口信,承诺自己一定会尽快回来莫尔罧与她相见。这一次,玛利亚却没有等来梁。

命运的齿轮在两人的身上仿佛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那一段等待的时间如同当时强盛的大E国一样,看似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奔赴,实则是在加速逆转的步伐。

梁启航与玛利亚始终只是人类命运大运转中的小零件,无法与时代和国家所抗争。两人在思念的日子里不能见面,在能见面的时候已经成为了陌路人。

再接到梁启航的电话时,玛利亚已从莫尔罧空军部队退役多年,成为了一名国立体育大学户外旅游专业的大学教师,并嫁为他人妇,改名为玛利亚·谢尔盖耶夫。

玛利亚听到电话那头是梁起航的声音时感到有些错愕,倒并不是因为梁会给她打电话。是因为正值中年的他声音却像迟暮的老人一般沙哑,透露着疲惫与无奈。

梁启航告诉玛利亚想把自己唯一的外甥女送到她所就任的体育学院读书,希望作为老师的她能提供一些指导,玛利亚表示愿意帮忙,其余的话感觉自己也无法多言。最后郑重得告诉梁要保重身体,两人便在电话里道了别。

两个月后,维林国立体育学院迎来了新的开学日,玛利亚见到了梁启航的外甥女,她名叫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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