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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围攻

【书名: 黎明前,日落后 第十七章 围攻 作者:布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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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她跟刘静去了一次现场。这个自发形成的艺术家园区安静极了,街道上的行人也少得不正常。几乎所有的院子都大门紧闭,还有一些围着高高的金属网。两台推土机安静地停放在园区西南角的空地上,落满了尘土。推土机被一圈歪歪斜斜的隔离带围起来了,车身上立着一块木板,写着“禁止破坏”几个大字。

BJ十月份晴朗的中午还是很晒。刘静和白芷胡乱吃了点饭,商量着要不要先回报社。

“你等我一下,我再去村里拍点照片,拍完咱们就走。”随身带相机早已经是白芷的习惯,即使她此时的身份不是摄影记者,依然想着能不能拍一些有用的素材。她把包交给刘静,拿着一台小巧的索尼黑卡一个人进了画家村。

村子里有一股诡异的安静。白芷顶着烈日四处走着,拍了一些户外艺术品,不远处还有成片的农田,这个静谧的小村子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她忽然开始理解林一岚的话,这里因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群的共生而产生了某种生态,它虽然看起来有些荒诞不经,但却是平衡的、自成一统的。就好像这些乡村景色中的前卫雕塑,并不因为产生在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就与环境格格不入,反而带有一种吊诡的美感。

再转到西南角的空地的时候,远远便听到一阵与环境非常不和谐的喧哗。白芷循着声音走过去,先注意到的是那两台原本停放在一起的推土机少了一台,“禁止破坏”的木板牌子掉在地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顺着一条木纹斜着裂开了。紧接着,她才听到一阵低低的发动机的轰鸣声。有淡黄色的烟雾从围成一团的人群中升起来,还夹杂着灰色的尘土。人群开始极不自然地向前移动,然而却像个耄耋老人一样,只踉跄了几步便停住了。更大的喧哗声爆发出来,混合着柴油燃烧的味道,令人窒息。

白芷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她透过取景框捕捉着人们焦躁的脸庞,在激烈的情绪之下,不论是艺术家还是村民,不论他们背后代表的是怎样的利益纠葛,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事情是在哪一瞬间失控的,白芷之后多次回忆都无法真正想起。只记得有人尖叫,有人急着打电话,推土机的发动机声戛然而止,伴随着几个人对庞大机身的踢打和喊叫:“停!停!压到人了!快停!”

有人在大声哭泣,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长头发很瘦削的男人,他的半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卡在推土机巨大的车轮下,地上有一摊黑红色的血迹,还在不断向着四周蔓延。

白芷顾不得别的,满脑子里都是大学选修的急救课上的止血流程,把相机背带往背后一搭,赶忙上前帮忙。

白芷和旁边哭泣的女人手忙脚乱了半天,终于用一条腰带把大腿的血勉强止住了,她瘫坐在男人旁边的地上累得说不出话。女人还在哭,一边帮地上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人擦拭血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恐吓威胁就算了,这么危险的情况推人是干什么……这不是谋杀吗……”

白芷瘫坐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女人在说的正是这次事件的经过。

“您好,我是新时报的记者,方便问一下刚才具体是什么情况吗?”白芷一边问一边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并示意对方她在录音。

女人显然对这个刚才救他们于危难之中的女孩很有好感,她哽咽着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试图从头讲起。

“……我们是第一批被通知搬离的住户之一,也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之前已经有人多次找过我们,逼着我们签字,不签就威胁我们……还有邻居的狗莫名其妙被毒死了,我们家有狗也有猫,真的很害怕……”

女人又哽咽着讲不下去了。白芷没有提问和催促,而是等她再次平静下来。

“……刚才太乱了……有人趁乱推了他,这我是肯定的。我也不想相信那人是故意的……我们认识的,前年我忽然发高烧,是他开着面包车连夜把我送到的医院啊……我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事……怎么会这样……”

“记者同志,您能帮我拍个照片吗?我想留个证据……”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强撑着自己半坐了起来,颤抖着对白芷说。

“啊好,你别使劲儿,伤口还在流血!”白芷站起来给他拍照。

……

“哎哎哎,你是什么人啊?拍什么拍?停下!”白芷听到喊声回过头,是一个穿着西装的村干部模样的人,后面还紧紧跟着三个壮汉。

“您好,我是新时报的记者,来了解情况……”

“你说你是记者就是啊,你证件呢!”白芷话没说完,那个走在前面干部模样的人就皱着眉头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扭头对身侧的人说:“看看她相机里拍了什么!”

三个壮汉试图上前,这时候,几个刚才也在帮忙的站在周围的人自发地挡在了白芷前面,形成了一堵人墙。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用镜头扫视着现场每一个人。两方剑拔弩张,白芷显然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无措地站着。

救护车的声音自远方响起,一点点近了。人群自发地让出一条通道,有医务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就在白芷也退到一旁给医务人员让出空间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上前抓住了她的相机用力一拉。

白芷感到手心一阵剧痛,是相机背带的卡扣在大力拉扯之下扎紧了手掌又被拖出了一条伤口。她整个人随着对方的动作一个趔趄,被旁边的人迅速扶住了。人群又爆发出大声的喧哗,大家推搡着上前抢相机的那个人,试图把他跟白芷隔开。

“我的相机!”白芷顾不得检查手掌的伤口,而是奋力想要挤过人墙,再次把相机拿回来。

“证件拿出来,要不然相机别想带走,你凭什么随便拍!”那个村干部样子的人看相机已经成功拿到,又叫嚣起来。但是只一瞬间,他的声音就被白芷面前的人们愤怒的指责声淹没了。

“小白!小白你的手!”刘静姗姗来迟,看到的是极为戏剧化的一幕,一边是医务人员忙着抢救伤员,另一边是艺术家们把白芷护在中间,与村干部对峙着。白芷的右手握成拳头,血珠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面的泥土里。

白芷冲刘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相机还在对方手里。平常温吞和善的刘静一瞬间仿佛变了个人,一边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记录,一边把自己的记者证和工作证翻出来,上前与村干部交涉。

白芷怕刘静吃亏,也赶忙上前。刘静看了她一眼,把她挡在了身后,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语气平静又有力度地说:“我们享有采访权,相机你们需要马上还给我们。这里的情况我跟了有一段时间了,也有你们周书记的电话,我可以马上打电话向他请示一下。”

听到周书记几个字,村干部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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