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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书名: 都是往事 第二十六章 作者:难产不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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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么些年我其实已经习惯了他迟来的安慰也好,关心也罢。我也已经慢慢习惯了自己拿主意自己执行,因此他的这些解释我已就没有那么纠结是真心还是假意了,我关注的只是问题如何解决最好,无疑他的那一通安排和我的设想不谋而合。过程已不重要,我太需要盟友和我一起共担责任了,医院里天天面临的生老病死已让我看清了一个现实: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我不能要求他作为一个完美的丈夫时刻令我满意,更不能把自己肩上的责任强行让他背负,何况一直以来我也没能同等对待他的父母,我有什么理由还对他颇有微词?我再也不是那个依赖心十足的女孩子了,再也不能动不动就寄期望于他人,哪怕他是我的爱人我孩子的父亲,我也应该允许对方在某些事情上偶尔的不走心,迟到,甚至缺席。夫妻相处重在理解沟通,难在将心比心,困在换位思考,要说医院那段时间里没有难过也是假的,我若仅凭此事就在心里大做文章对他的真实的付出大打折扣,不但不利于父母安心养病,更不利于孩子的成长,这些年为家庭为孩子咽下的委屈也不是没有过,何苦意气用事扰乱一室安宁?古语有云“小不忍则乱大谋”,同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者我从来未曾不怀疑他爱这个家的诚意,只不过我想要的更多是精神上的及时沟通,而不是事后的大段懊恼解释,毕竟在我的观点里,迟到的精神救济无济于事,用当下流行的话形容就是:迟到的给予比草还贱!

父亲的病来势汹汹,让我们不得不开始考虑他的身后事。刚好姐姐最终还是亲情占了上风,排除万难回到了父亲的病床前。我把家里的一切事务说与她听,包括父母接下来的生养死葬。我平静地说,她拼命地哭,哭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哭自己的冲动行事,对于接下来父母的一应事务均认同我的安排,我们还约定她至少每年回来看父母一次。我以为每年看父母一次也不算什么难题,车旅费也不会负担不起,可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我们体会到了家人想见一面有多艰难。期间父亲每个月的复查都是我和爱人奔波,我计算了一下,每个周给父亲买药一次,一年五十二个周就是五十二次;每个月简单复查一次每年就是十二次;每三个月大型复查一次每年就是四次,这还不包含临时性的就诊和换诊,这些看起来琐碎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抱怨过,凡事我能亲力亲为的决不假手他人。我们三个大人明确分工,我负责父亲的治疗,爱人负责孩子的学习,母亲负责一全家的一日三餐。为了让父亲增强抵抗力,我们在家里安装了简易的健身器材;为了让父亲的营养均衡,我自学药膳的各种调理方法;为了遏制住他的哮喘,我和爱人不知道找了多少药方;为了他心情愉快,我们甚至找来了小区的大爷大妈陪他打牌解闷;为了让他们觉得踏实有安全感,我们大热天两边跑卖掉老家后买了新家给他们(哪怕那个房子至今闲置着),甚至当即补齐了房款的不足部分。要知道老家的房子再宽敞明亮,总价也抵不过新家的小套间,我们二话不说拿出了积蓄,原本那个钱是我们准备换房的,但就为了父母在我们的小家住的安心不会有寄人篱下的隐忧,我们心甘情愿地给他们一份安全感,一如当初他们毫不犹豫拿钱给我们时一样。

原本按照约定姐姐年底应该回来看望父母的,但疫情来的太过猛烈,父母只好抑制住思念,满腔的“你好久到家”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你多注意安全”。我们经历过疾病,也理解游子的心情,在生命安危面前唯有祈祷相安无事各自平安。看着新闻里关于疾病的描述以及医院的各种临时措施,我们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千万不要在脊骨眼上复发才好,不然送医的道路会无比艰难。我们尽量理性客观地与父母分析当时的形势以及医院的条件,提醒父亲一定要注意保持心情配合服药。那段时间全国人民上下一心停工的停工,停学的停学,坚决配合抗疫不给国家添乱惹麻烦,我和爱人也积极配合单位防疫值班,响应学校线上教学,劝说父母不要下楼出小区等,日子过的紧张却有条不紊。直到全程解禁的那一天,父母和女儿足足有65天未曾下楼,买菜也是我和爱人轮流着去,同时我们还兼顾父母的管家,孩子的教练,督促他们三个一起参与家庭运动会。值得庆幸的是,那段时间里父亲没有病发,女儿也没有增重,母亲还趁机又做了几双毛拖鞋,我们全家也因此有幸被评为疫情期间的“最美家庭”。

尽管父亲生病的那一年,我过的苍凉无比,白头发都冒了很多,睡眠严重困难后来演变到彻夜难眠,但我仍咬牙坚持着。那一年里有心酸也有艰苦,有努力也有拼搏,有收获也有感恩。时光没有因为我的挽留而驻足,也没有因为我的追赶而提速,尽管我曾经在深夜里流过泪,在阳光下眨过眼,在风雨中低过头。回望那一年,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一本笔记本记录了我的平时工作,一本笔记本记录了我的学习过程(前面两个习惯是我毕业后就一直保持的),还有一本笔记本专门记录了父亲的既往病史用药禁忌以及检查时间等。尽管如此,内心仍摆脱不了隐隐的不安和遗憾,总觉得生活中缺了点寻常味儿。可能是小朋友学习偶尔有波动我没来得及第一时间纠正;也可能是即使与父母一个屋檐下也来不及沟通和陪伴;还可能是爱人几次抗议我没注意健康仍充耳未闻……那一年的人生实苦,原谅我没把有些细节做的更好。

对于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无数的烦恼的我来说,有时候那种无力回天的感觉真心让人想退缩,就像网上调侃的一样“人生只要肯放弃,就没有什么不容易”。于是,夜晚的街头才会有那么多下班了也不想回家两眼无神垂头丧气的加班狗,或者步履匆匆赶赴一个又一个场合应酬的酒醉鬼。这也就不难解释有人说的尽管夜晚亮如白昼,仍敌不过内心的晦涩难忍。烟雾缭绕觥筹交错,玩笑间说着真心话,硬撑时露出脆弱。一切疑似山重水复疑无路,步履沉沉遥且艰。好在我还是坚信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拨云见日碧空如洗的时刻。那一年我经历了为救重病父亲倾其所有,也体会到了家庭成员拧成一股绳后的强大力量。小朋友的一张张奖状,爱人的一个个嘉奖,回到家父母的每一次饭菜,父亲医院检查的每一次“稳定”等等,无一不是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最好见证。比起失去的身外之物,比起那些在疫情中失去宝贵生命的人们,更重要的难道不是珍惜平凡的日子里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中间还有一个风雨同舟的爱人吗?虽然那一年的过程步履维艰,但家庭的相互支撑也让我足够相信,阳光会在风雨后,来年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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