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顺着电话线去找你 第二章 这人长得好像老鼠 作者：八月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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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车式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直到心里稍微有些平静了，这才慢慢地直起后背站了起来。
他定睛看着面前的小区，冷冷地笑出了声。他回想起自己埋头做简历的拼命劲，回想起给自己挑西服的认真样，回想起自己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回答面试官提问的场景，他做了那么多的功课只是为了能在面试的时候显得得心应手一些。还有，他每次穿得人模狗样地出门就是为了能像个白领一样光鲜亮丽地出入宽敞时尚的写字楼里，可此时此刻，别说啥写字楼了，这小区连个门卫都没有。
最打击苏车式的地方还不是因为此地偏僻，是因为这么个完全跟“上班”不沾边的地方却跟他的工作有关系。他从市区奔波到这里竟然是为了硬着头皮给这片野岭下的某幢楼里的某个人打电话求职，简直是滑稽，滑稽至极。
苏车式重重叹着冷气，边叹边笑，心想着：“来都来了，就去看一眼吧，只要不满意，立刻走人。”苏车式边想着心思边掏出手机，然后拨通了面试短信上留的电话。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快下午1点了，他得抓紧时间结束后面的面试，然后赶回去。
听筒里已经响起了“嘟嘟”的声音，很快便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玛金藏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讲电话的人是个女的，那嗓音好似10086的客户在说话，语气温柔如水，仿佛能洗去人的疲倦。
“你好，我约了今天是来面试的，已经到你们小区门口了。”苏车式用字正腔圆的正宗普通话回应她
“来面试的？”，对方停顿了1秒然后说了一句：“好的，请稍等一下。”接着，听筒里就安静了下来，不过，很快地，电话那头就回话了：
“喂，先生，麻烦您在原地等我一下可以吗，三分钟后我过去接您。”
“好的。”
“好的，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之后，苏车式的心情明朗了起来。也不知道为啥，苏车式突然有些期待接下来的面试，他很想看一下刚才那位很有礼貌的接线员长得漂不漂亮，是不是人如其声的那般甜美动人。他用双手使劲搓了几下脸颊，再用手拽了拽衣服，感觉自己的仪容仪表没啥问题了，就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没过一会儿，苏车式便看见一个身着职业装的女人正一步步地朝大门口靠近。
从远处看，那姑娘的身材真叫一个纤细，尤其是那腰，好像撑开手掌心就能卡住两边的腰线。她脚上穿的是高跟鞋，鞋跟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哒，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苏车式一看前来迎接他的人果真是个年轻的姑娘，心情瞬间轻松了。
姑娘停在了苏车式的对面还亲切地跟苏车式打了个招呼，苏车式也很有礼貌地问候了她。没有过多的寒暄和停留，苏车式便跟着进了小区。
路上，姑娘还主动跟他聊了几句，甜甜的声音惹的苏车式心花怒放，苏车式很喜欢这种没有距离感的沟通，他几乎是一路笑着走路的。
苏车式问是不是她喷了BGL的香水，其实他是随口说的，谁知这姑娘满脸惊喜地看向这个年轻人然后很果断地回答说：“嗯，是的，你怎么一下就闻出来？”
“嘿嘿，我猜的。”
苏车式和姑娘走的很近，他高姑娘半个头，目测一下，这姑娘光脚身高约一米六的样子。
他还注意到姑娘束着的高马尾在脑袋后面跳跃，就像大学里的女同学走路时马尾辫甩来甩去一样，很可爱。
苏车式本想继续吹两句了，但他止住了。他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嘴，把目光聚焦在了姑娘的侧脸上，他看见姑娘的脸上擦得粉已经干的有些起皮了，还有她的眼妆过于黑暗了些，眨下眼皮，净是黑乎乎的一片。
苏车式觉得这姑娘的妆容画的过于厚重了些，看着显得老气横秋的，跟她纯情的嗓音一点儿也不相配，而且有些犯冲，非常不适合她。最关键的是，他总觉这姑娘虽然是目视前方吧，但自己看着她的时候她一定知道自己在看着她。那感觉就有点像啥呢，就有点像一个小时前苏车式坐公交车上用余光盯着那个看着他的双眼皮男人一样。对，就是那种感觉。
姑娘见苏车式沉默了，她也跟着不说话了。
俩人就这么并排走着，走过的水泥路上还不时扫过一些白色的塑料袋，看着像是装早点的那种小袋子。
姑娘带着苏车式上了二楼便停下了，她拿着钥匙准备开了门，苏车式问：“就是这里吗？”
“是的。”姑娘回答他。
推开门，一股饭菜的味道首先朝着俩人冲了过来。苏车式谨慎地向屋内迈了一小步，他几乎是贴着大门站着看屋内的模样。这时姑娘好像跟他说了一句话，但他没听清姑娘说的是什么，他现在非常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人，眼前人同样也非常警惕地看着他。
“苏先生，章总在办公室里等您呢。”
姑娘礼貌地催促让苏车式缓过神来。苏车式急忙点点头后继续跟着姑娘向前走。
这个所谓的公司就是一个改装过的套装。大门的右手边是四排办公桌，两两相对地坐落在客厅的位置，办公桌并未坐满人，还空着好几个座位呢。有人使用的办公桌看着也很空旷，除了一部电话、一个蓝壳文件夹和一个笔筒之外，也没有啥办公用品。
客厅往前一米的距离有一个房间，装着透明玻璃门，里面坐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
姑娘转过脸来对苏车式说：“章总正在打电话，您稍等一下。”苏车式听了姑娘的建议就停在了玻璃门外。
玻璃门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门内的说话声，门外人全能听见。男人面朝东面窗户坐着，看不清正脸，嘴说的是缅甸语，声音洪亮有力，好像正在谈一笔大买卖。
男人的办公桌是一张硕大的泛着黑红光泽的实木桌，他人坐在后面，下半身被遮的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上半身穿的白衬衫。桌上有电话、电脑、烟灰缸、文件筐、中缅两国的小国旗；办公桌的后面是一排紧贴墙面镂空格子柜，柜子的质地应该和办公桌是一样的，格子里摆着奖杯、奖章、奖牌，应该是面荣誉墙，格子柜的下方是关着门的柜子。
苏车式本想问姑娘玻璃门的男人是不是缅甸人时，他偏头一看，姑娘已不知去向了，身后的工位也见不着人。他不想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直杵在这儿，就坐到了一个空的工位上去了。
刚坐下，姑娘就端了一杯茶水来到了苏车式面前。她俯下身把茶水杯放到了苏车式的办公桌上，然后低声跟他说：“章总喜欢讲长电话，您得耐心等他一会儿。”
姑娘的礼貌让苏车式无法抱怨什么了，他平静地看着姑娘说：“行”。
说完，姑娘转身坐到了自己的工位上，就在苏车式的对面。
姑娘坐下之后就开始打电话，办公室里的人也跟着打起了电话，一时间寂静无声的房子里人声鼎沸了起来。
十来个人一起说话的时候，根本听不清他们具体都在说什么，只听见嘴里蹦出这个总，那个总，这个太太，那个美女的头衔，然后好像是邀请他们过来参加活动还是啥的，还有什么收藏品之类的，听得苏车式稀里糊涂的。
苏车式被声音吵得受不了，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他不停地望向玻璃房，可那个男人一直没有放下电话。时间已经快两点了，苏车式有些不耐烦了。
他起身走到玻璃房门外，然后来回走动，试图引起里面的人的注意。
苏车式在男人的办公室门外晃来晃去，还时不时地停下来直勾勾地看着玻璃门内的情况，就等男人挂电话。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位细腰姑娘也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苏先生。”细腰姑娘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出现在了苏车式的背后。
苏车式停下了脚步，回头寻找说话的人。
“苏先生，你可以坐在这儿等的。”细腰姑娘温柔地劝说道。
“哦，好的。”苏车式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坐到空位上去了。之后，细腰姑娘自己进了玻璃门内，跟男人讲了两句话就出来了。
姑娘径直走到苏车式面前，依然很温柔地告诉他可以进去面试了。
苏车式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他简单谢了姑娘的帮助，拎起公文包就朝玻璃门走去。等他再次来到玻璃房外的时候，里面的男人已经不讲电话了。
男人侧身对着玻璃门，正埋头整理资料。苏车式弯曲手指扣响了玻璃门，只听房内传来一声：“进来”，苏车式才推门走了进去。
这领导的办公室就是不一样，室内不仅布置的气派还香喷喷的。这香味他闻过，就是细腰姑娘身上的香味。
苏车式进门之后绕了个L型路线来到男人对面站着，男人手里摆弄着一沓A4纸，然后微微抬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先开口说话。苏车式见状，便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简历说：“章总，我是约好的今天来面试的。”
“哦，你好，请坐吧。”男人手指了一下前方，示意苏车式坐下说话。
男人接过苏车式的简历说：“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说完，就埋头看简历了。苏车式念叨了一分来钟，男人始终没抬头看他，好像很认真很仔细地在阅读手里的简历。
等苏车式介绍完自己之后，男人这才换了个姿势，坐直身子看向对面的人。从这时开始，苏车式才算真正看清了男人的脸。
说实在的，对面这张脸，乍一看真的好像一只老鼠啊。男人的脸又细又窄，眼睛又细又长，眉毛灰灰的，嘴巴倒是挺红的。
他人看着很年轻，感觉跟细腰姑娘差不多大。很瘦，头发打着发蜡，根根竖在头上，皮肤不算很白，但是脸上没有瑕疵。上身的白衬衫很合身，将他的身材修饰的更纤细了。露在外面的胳膊看着细长细长的，他的手指也是细长细长的，左手上无名指上还带着一个镶着大钻石的戒指，很漂亮。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简历开始跟苏车式聊起了天。男人很擅长打开话题，一说起话来几乎没有要停下来喘口气的意思。令苏车式感到意外的是，男人竟然对他简历上提到的校园经历十分感兴趣，还问了细节，比如食堂阿姨多大年级，比如辩论赛小组一共几人，比如什么时间举行的校园运动会等等。而苏车式也如数家珍般地跟对面这个陌生人诉说着曾经。
说着说着，男人表现出一副对苏车式很感兴趣的样子，他脸上的效容逐渐多了起来，还吆喝细腰姑娘给苏车式泡杯茶水。苏车式也对面前的男人放松了警惕，他很乐意在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优势。
不过，感兴趣归感兴趣，该谈实际的问题也不能忽略不谈。
男人给苏车式开的工资要比上午面试单位多了150块，而且还提供住宿和一顿午餐。话音刚落，苏车式立马收回了笑容说要回去考虑一下。男人见状，又补充道说：
“我们这个收藏行业很挣钱的。就刚才给你泡茶的小李，去年在我这儿挣了一辆小汽车。”
苏车式抿了抿嘴点点头。他知道，男人说了这话就是有意要挽留他了。但苏车式很清醒，他不想把别人的成功视为自己的未来，他还是想为自己的工资争取更大的空间。
苏车式借口说家里头有亲戚搞收藏的，可以给公司介绍些客户。
男人一听这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车式几秒钟，后又轻轻靠在了他的老板椅子上，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看他的样子，嘴角是微微上扬的，但苏车式也不确定男人是不是真的在笑。
男人接着说：“你抽烟吗？”
苏车式摇了摇头。
“那会喝酒吗？”
“会，我酒量还可以，白的啤的都行。”
男人点点头，接着问：“出过国吗？”
苏车式摇了摇头，他很疑惑男人问这干啥。
男人接着说：“我在日本留学3年，认识很多上流人士，他们各个都搞收藏，家里的藏品那简直是价值连城，呵呵呵。”
苏车式不知道男人为啥要说这些，他没有打断男人的话，而是端坐着继续听他继续讲下去。
“有机会我带你去日本看看。”说完，男人伸手去捞桌上的香烟盒。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后继续说：
“我在玛金这一带很吃的开的，我现在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遇到事了，只要打个电话就能办成。”，他吸了一口烟，弹了两下烟灰接着说：“上次，我有一员工惹了点麻烦，差点被逮进去，我一个电话就把人捞出来了。”
男人又猛嘬了一口烟，他仰面吐着烟圈，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苏车式不讨厌抽烟的男人，他自由地吸着房间里的二手烟，静静地听男人讲完。
“我们出来做生意的，一定要学会多交朋友，老话都说了嘛‘朋友多了路好走’，你说是不是？”
苏车式为了应付他的提问，简单地回了一句：“是的。”
“这样吧，你呢，学历还不错，我给你开两千的底薪，然后我这儿是不交保险的，我再给你额外补贴300现金，其他的待遇跟他们这些老员工一样。行的话，明天就来上班。”
男人这是在向求职者让步了。苏车式有了一种被重视的感觉，他在别的单位面试从未有过这种体会。他有些心动了，但嘴上还是说着：“我考虑一下。”
“行吧，你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说话时，男人也收起了所有的面部表情。
“那我入职当天就能分到宿舍吗？”苏车式问。
“嗯，要去看一眼宿舍吗？”男人回应着提问，手里还不停地摆弄他的A4纸。
“哦，不用了吧。”苏车式边说着话，边站直了身子，他跟男人做了告别，便拎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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