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我是黑的哥 第十五章 追忆童年 一节 作者：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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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我坐在沙发上伸手倒杯媳妇儿专为我沏好的浓茶，一仰脖，咚，咚，咚，便进肚了。可赛过喝啤酒那速度。实在太渴了，嗓子眼儿都快冒烟儿了。当我第二杯水刚咽两口时，隐约觉得肚子里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有什么东西由下而上慢慢的往嗓子眼儿顶。但瞬间速度由慢而快，那来势急的令人促不及防。我自感不妙，好似有股不可抗拒的洪流由喉咙向嘴袭来。
我下意识的“嗖”站起来向卫生间窜去。可离大便器仅仅还有不足一尺时，真挺不住了。只得任由那一股股乱七八糟的东西和带着恶臭味的气体，从口中喷吐在地板上并溅到雪白的瓷砖上。
第一轮强喷之后，我半哈着腰把大便器盖掀起，以防万一。刚要起身，可这第二轮猛攻又即将开始。我两手撑着大便器，以防脏物再溅到其它地儿招老婆烦。此时我脑袋几乎扎进坑里一半儿。没容把嘴全部张开，哇、哇，的又冲出好多那玩意儿。当时我鼻涕眼泪一应惧下，就如同是电视剧里演的那大烟鬼。
这时，媳妇儿急步走过来没好气儿的冲我说：“大半夜的，你这是练的哪门子功呀，啊。给茅坑相面呐。说过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又让“绿牛”给打败了吧。吐完还不赶紧漱漱口还等什么呢？”说着递我一杯水，然后转身又回卧室睡了。我暗暗的庆幸，咱媳妇儿可真够意思，这大半夜的还真没为难我。要是从前就这点破事儿，她能数唠我到天亮。此话一丁点儿都不夸张。
吐完后，我觉得舒服多了。然后又回到沙发上接着喝茶，以便压压酒气儿。心里寻思着：人家这点儿躺着睡觉，而我却在这儿坐着醒酒。同时，还得高度警惕着，稍动作慢点儿，指不定又喷到哪儿去了那。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尽管吐了很多，头还是发沉。两眼皮也不住的打架，但我还是强忍着不去睡。免得惊动媳妇儿，如果把她话匣子给勾响，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约过去二十分钟，我隐约听到她的鼾声后，才蹑手蹑脚上床而卧。可能是浓茶的缘故，吐后酒劲儿虽过去些，可这精神头儿又来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怎么也睡不着。孩儿时的经历像电影似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闪过。虽时过境迁，但有些事情仍记忆犹新。想抹去都难。我心想：与其在床上受罪还不如出去呢，于是轻手轻脚的又回到了客厅沙发上。喝杯水后，又追忆起几十年前的一些往事。
记的，我第一次座汽车大约是一九六七年八月九日。说座汽车那绝对没有错，但得声明一下，我是座在大卡车马槽里的包裹上。头一天下午四点多，爸爸从单位满脸乌云的回到家，我心里纳闷儿，今儿新鲜了，他怎么不寻往常的剃个光头呀，而且下班这么早。只见他进屋后，愁眉苦脸的坐在板凳上低头不语。
这时，我妈走过来笑道：人常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儿，可你有头发愣花钱让人给刮下来，什么意思？充大尾巴鹰呐。还是嫌咱家那十五瓦的灯泡不够亮，自己绞尽脑汁儿琢磨出一个省电的大灯泡。
爸爸跟木头人似的听后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们几个孩子笑后都觉得挺怪，他平时下班儿回来经常和我们说笑，今儿个是怎么了？我妈笑着伸手朝他那大光头“啪”地扇了一下，说：你平时理的那一边儿倒不难看呀？今天怎么刮个秃子。这时，他有气无力的，慢慢的抬起头，长叹了口气，还是没言语。两眼一闭，泪水像涌泉般的哗哗地流了下来，经过脸庞。滴在身上。
他张了张嘴，梗噎着，说不出话来。我妈一看这急了，问：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咱赶紧去城子矿医务所看看。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就事儿胡撸，胡撸自己的光头，使劲儿咬了咬牙好似想说什么，嘴虽微动了下，可还是没出声儿。他缓慢的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亲手做的柜厨旁拉开门，从里边拿出半瓶只有逢节过年时才舍得喝口儿的散装酒和一个八钱儿杯放到小饭桌上，倒满后一仰脖进肚了。然后又倒了一杯。
我妈急赤白脸道：你这抽的是哪门子风呀？干喝哪行。边说边从厨房拿过来半块白萝卜和一小碗儿黄酱放到桌子上。她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他那样，没言语。心想：他肯定有难言之处，等会儿再说吧。我爸低着头啃口萝卜喝口酒还是一言不发。相持几分钟后。我妈实在是沉不住气了，冲他大声说：你这中的是什么邪呀？怎么哑巴了，啊？有什么事儿直说，别让我这儿着急行不行呀，啊？说着，眼泪也冒出来了。
听到这几乎是央求的声音。他又叹了口气，哽咽着说：今天上午单位领导找我谈话说，根据上级指示精神，咱家是富农出身，是专政对象，所以必须得轰回老家接受劳动改造。让我回来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单位派一辆卡车过来。因单位前些日子刚轰回去一个工友，家庭出身也是富农，所以我也没敢多说什么，生怕招来更大麻烦。
就在我没精打采走出办公室不远的地方，忽然,有几个人从车间里跑出来，不问青红皂白，连拉带扯的把我弄到一间小黑屋里。当时吓的我裤子都湿了，心想：这下可完了。这帮人硬强着给我剃光了头，然后把事先用报纸糊好的长度有一米上面并写有打倒坏分子的尖帽子扣在我头上。然后他们招集早已准备好的人对我进行批判。最可恨的就是以前咱常给他家帮忙的张五，这小子嫌我头低的不够角度。别出心裁的找来两块儿砖。用绳拴好后挂在我脖子上。他讲到这儿，伸着脖子说：瞧，现在还有血印儿呢。
我妈插嘴问：那没良心的家伙，还怎么着你了。他让我交代解放前是怎么剥削和压迫农民的。还带头喊口号：打倒坏分子——，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我妈听到这儿气愤的说：这小子的良心让狗给叼去了。他妈有病住院时，我几乎每天早晨在家熬小米粥给她送去。死的时候，咱家那么困难，还给送去五块钱呢。你没问问他，咱俩十五六岁一块儿在门头沟走小窑背煤，我到哪儿剥削农民去？我压迫你啦，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我爸斜睖她一眼，说：要那样，我还能走着回来吗？及便不伤胳膊腿儿，那脑袋还能光溜溜的回来吗？最次也得多几个包吧。这时，二大妈从院儿里走进屋，一见这哭泣场面说：你们吃饱了撑的是不是，都这岁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俩口子吵吵嘴，事儿过去就完了，还至于哭天抹泪的，也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话。
听完这话后，我妈由开始缓慢的抽涕。立马变成嚎声痛哭。二大妈一见这，没好气儿的说：听人劝吃饱饭，你们可倒好，还变本加利的来劲儿了。真是娇女儿泪多，穷汉子屁多，没气儿找气儿生。说着拉开屋门儿想走。
这时，我妈用手擦下眼泪，紧走两步一把拽住她说：嫂子，咱家可出大事儿了。二大妈一听这话，收住脚步，返回到炕沿儿坐下，安慰道：别急，慢慢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大，事儿小，到时候就了。我妈哭泣道：这事儿可不是说了就能了的呀。然后又嚎声痛哭。我爸喝完第二杯痛心酒后，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跟她统统讲述了一遍。
二大妈听后，叹了口气说：我最担心的事儿果然发生了，前些天我去北坡遛弯儿，看见何老头儿家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边儿上围着好多人，我过去想一问究竟。有位胳膊戴着袖标，头顶绿帽子的中年男子对我说：你们住这么近都不知道，看起来他隐藏的可真够深的。然后用手一直何老头儿家说，这家解放前是地主。遵照上级指示，今天把他们轰回老家去，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和改造，一会儿还要开批斗会那。
听完那人的话后，我哪儿还有心思看什么批斗会呀，蔫不唧的赶紧回来了。心想：咱家是富农出身，这离地主只差一档，若把他们清理干净了，下一步还不得轮着咱们这富农呀。所以这些日子我老有一种不祥之兆，果不其然，大难还真的临头了。可我万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她说完后，剩下的就是难受悲痛。和不间断的抽泣声儿。
我妈打破沉静，说：嫂子，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她讲到这儿，泪水不由自主的再次涌出眼眶，哽咽着再次住口，片刻后，她强忍着悲痛，继续说：这么多年来，你们虽无儿无女，但也没省心，对我们的帮助简直太大了。尤其是对这六个孩子，从头到脚穿的，戴的都是经你一针一线缝制而成。从没有半点怨言。
经济上也是如此。孩子大爷的工资也都填补到这个家了。和我们同吃住，从没有单过享福的念头，以至于有个别街坊四邻都说你们傻的过头。可你们依旧如故。任劳任怨，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孩子他爸把咱家的实际情况跟领导，头头们说了。领导看在他平时工作不错，又出席过北京市团代会的份儿上，同意将老二，老三留在你们身边。将来老的时候。好有个依靠。她话音刚落。
二大妈双手捂脸，发出撕心，揪肺之痛哭。当时把我给吓的不知所措都傻了。自打我记事起，就从来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更没听到过她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哭声。
她慈祥善良的母性让人见了那么的和蔼可亲，可敬。对待我们兄弟姐妹六人那满腔热忱，至今我都难以忘怀。虽非亲生儿女，但她却远远超出了一位亲生母亲对自己儿女的爱，她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到我们这六个兄弟姐妹的身上。
老人家随已故去，但她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位世界上最最可爱可敬的母亲。她将永远永远的活在我心中。
这时，二哥，三哥已放学回来。进屋一看，大家都泪流满面。尽管那时他们只有十二三岁，心里肯定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儿。但绝对不会想到从今天，从现在开始对叫了十多年的二大妈，改了称呼。于是给吓的都跟猫儿似的不敢吱声，拿个板凳躲到墙角坐下，竖起耳朵倾听着。那时每天吃两顿饭，尽管此时肚子里都在咕噜，咕噜的叫，但也强忍着愣没发出平时进家门儿时常出口的叫饿声。
我妈简单跟二哥三哥说了一下情况，估计说多了，说细了他们也听不懂。再有，当时她也没这个心气儿。然后直接了当地对我二哥三哥说：现在你们哥儿俩个给二大妈跪下。二哥，三哥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看到我妈那严厉的面孔，被吓的哆了啰嗦，挪到二大妈面前不知所措。我妈又略带哭腔厉声道：跪下。随后哥俩个“扑嗵，扑嗵”一先一后并排跪在二大妈面前。她接着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哥俩个把二大妈改口为叫妈，我们明天早晨就走了。你们以后要听二大爷，二大妈的话，处处让他们省心。今生今世要孝敬他们，善待他们。
她最后那几句发自肺腑之言，不像是说出来的，准确的讲，应该是哭腔带出来的。随后屋里就是不间断的抽泣和叹气声。第二天早晨八点多，一辆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生产的解放牌大卡车开来，停在房后。从车上下来俩个戴着袖标的人，直目睖瞪的来到我家。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他俩的任务是什么。我们连大人带孩子的忙活一个多小时，才把昨天晚上捆绑好的东西装上车。然后那俩个人大张旗鼓的把我爸我大爷他们亲手盖的房子贴上封条。当时街坊四邻的围着很多，很多人看热闹，但却没有半个人伸把手帮忙，哪么说上一句话呢。那种凄凉，窘迫感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说句实话，在没发生这事儿之前，我家的人缘是蛮不错的。爸爸会点儿木工可瓦工活儿也凑合，人又勤快，街坊四邻谁家盖个房，打个家具，甭用叫只要有时间肯定过去帮忙，快到饭点时，借个理由就走了，几乎没在人家吃过饭。按他自己的话讲，大家都不富裕，别给人家帮点儿忙。再给人家添双筷子。
事后我深知，在那种特殊环境下发生的尴尬场面也属正常。我家就像瘟神一样，没人敢沾，没人敢碰，更没人敢触。得时刻提高警惕，划清界限。生怕吃挂落，而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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