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毒权 第五十九章 第二部 初试锋芒（二） 作者：江南闲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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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暗流涌动第五十九章初试锋芒（二）
话分两头，殷元昭自从洛阳，精心挑选了五万精兵，日夜兼程赶往前线。大军行至荥阳，又收到最新军报，北赵国的大军出陈留，兵分两路，一路由崔秦率领，在官渡扎寨。另一路是崔掩率领，大军长驱直入，前锋部队已至中牟县内。殷元昭忙令三军停止前进，在荥阳县附近下寨。他情知如果再贸然前进，必然会落入赵军的两面包围。
军队落脚后，殷元昭不敢怠慢，整整一天都在营内四处巡视，检查军中每一处布防。自接到圣上的那封密诏，殷元昭反复研读思索，终是读出了这份密诏的奥妙：圣上赐予他临机专断之权，许他如遇紧要情况，自己可相机决断，不必向谢政禀告。如此安排，是因为中原将领几乎皆是谢氏亲信，豪门贵族。而殷元昭区区寒门子弟，又属荆王一党，帐下将领自然是不会对他心悦诚服，甚至会暗中阻挠。而萧统的密诏，正是帮殷元昭立威，使前线将领听其军令，服从调度。单从这一层来说，殷元昭对圣上是感恩戴德的。
殷元昭是极其心思缜密之人，他很快从这封密诏上揣摩出了圣上的第二层意思：所谓临机专断，即是在日后的军阵部署上，殷元昭可自行决断，不必征得谢政军令。也即是说：倘若一但战事不利，罪责也是殷元昭一人承担，与谢政无干。可以说这道密诏是在自己头上悬了一柄利剑。战事得利，河北平定，封侯赏爵当然不在话下。假使战事不济，轻则斩首示众，重者株连九族。圣上即是鼓舞自己，同时也给自己敲响了一声警钟。如此旨意，他敢不尽心竭力以报社稷？
殷元昭此时的处境，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形容再合适不过。谢政是望族之后，纵使他败一千次，一万次，朝廷碍于其父之面，极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他殷元昭，只需一次败绩，很可能身败名裂，很可能万劫不复。望着桌案上的地形图，殷元昭一声叹息。
他唤来自己的别驾（类似于幕僚性质的官员）庾守业，嘱咐道：“传令军士在营前聚合，从建康运来的粮草，也一并展示。”庾守业立即着手去办，不消一个时辰，将士们身着戎装，在营前列队恭候。
正逢春暖花开时，朝阳临空，阳光穿透了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缕缕洒满了军营。暖阳下，将士们铠甲上透出了一片明晃晃的金光，军容盛极，气势豪迈。此情此景，殷元昭不由暗自慨叹：如此强盛的军容，如此精锐的甲士，却饱受饥肠辘辘之苦。数倍于敌反倒屡战屡败，此究竟谁之过也！
他提高了音调，一股雄浑威严的话音在天际飘荡：“数月以来，中原贼盗遍地，流寇四起，苍生糜乱，田园荒芜，又兼开春逢上了亘古罕见的饥荒，而各郡军务依旧是有条不紊，江山社稷仍是巍然不动，此皆是列位将士尽忠职守，兢兢业业之功业！”
短短一番赞颂言语，使得营中士卒欣慰神色浮现脸颊。但殷元昭却看得分明，营中诸位谢氏提拔的将军却面带恼色，满脸不屑。
殷元昭顾不得许多，继续言道：“中原饥荒实属天灾，弟兄们饥肠辘辘却依然尽忠报国，举朝文武闻之无不感激。荆王将前线将士们的实情在朝会上竭力陈词，陛下圣心不忍，诏令江南各州郡纵是节衣缩食，也要确保军中粮草无虞！”他指着两侧堆积如山的粮仓，高声道：“这就是殷某从江南运送来的粮草，今日就要让列位弟兄饱餐一顿！”
这批新运的粮草，对于前线的列位将士而言当真是久旱逢甘霖。自灾荒以来，将士们无日不受饥荒的涂炭，受饿而死的军士也都不胜枚举。朝廷的数十万石军粮终于抵达，今日终是能饱餐一顿，何人不感激涕零？也不知是谁先起了头，在场士兵们竟一起俯首叩头，激昂道：“臣等叩谢陛下圣恩，叩谢荆王再造之德！”
沙石扬起，骤风呼啸，眼见一名军士快马加鞭，直驰大营中，殷元昭知道，有紧急军情传来。军士禀道：“崔氏前锋崔拔，曹禁率两万铁骑进攻我寨，预计明日正午便抵达寨前。”
“大都督有令，立各营坚守不战！崔氏以骑兵为长，吩咐弟兄们紧闭寨门，多设鹿角，弓弩！”不等殷元昭说完，一名将领抢先发号施令。此人原是谢政军前的前军将军胡雍，后被谢政提为荥阳令。
顾皓一声冷笑：“殷都督尚未言语，汝一个荥阳令，岂敢在三军面前狂语？”胡雍有意斜视着顾皓，发出一声傲慢的冷笑：“大都督严令再三，如有敌军来犯，各营将士需坚守营地，不得出战。大都督军令下达不过五日，顾将军便要违抗吗？”
这话激得顾皓无名火陡起，他厉声喝道：“荥阳大营现是殷都督统领调度，汝等只管奉命行事。来日谢都督责备，殷都督自会陈述实情。”殷元昭见胡雍双颊涨得通红，眼中冒出森森的怒火，方知这些谢氏麾下将领是有意抗命，成心与自己为难。
胡雍反唇相讥：“朝廷有诏，令谢伯权将军为平北大都督，总督中原各州军事。军令如山，即便是殷副都督，也要遵照大都督的军令行事。朝令夕改，两头指挥，我等何以迎敌？”胡雍身后几位将领一齐附庸：“末将一日未得大都督军令，就一日不会出营决战！”
眼前几名彪形大汉争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殷元昭越发感叹圣上的深谋远虑。军中这些将领便个个都是顽石一块，都当自己是荆王一党，成心向圣上邀宠献媚，觊觎谢政平北大都督之位。若无圣上那封密诏，只怕自己有孙武，韩信之谋，也调度不了眼前诸将。
殷元昭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高声喝道：“宣陛下密诏！”别驾庾守业立即从袖中掏出一份诏书。胡雍等将领徒然变色，忙叩倒在地。只听庾守业高声诵道：“殷元昭有临机专断，先斩后奏之权！”这份密诏分量极短，眼瞧胡雍等人尚叩倒在地，未曾回过神来，庾守业又扬起诏书，轻蔑的说道：“陛下密诏在此，胡将军如还有疑虑，不妨亲来检验真伪！”
“不必了！”胡雍从地上爬起，恶狠狠的盯着庾守业：“陛下有诏，吾等从命便是！倘若苍天无眼，打输了此役，末将等可要依律行事，联名上奏弹劾殷副都督！殷副都督如若惧怕，便就地免去末将之职！”
殷元昭冷冰冰的说道：“此战不胜，不消将军上奏，殷某自备囚车，往京师请罪。现在大敌当前，诸位若是不服殷某调度，休怪军法无情！”他话锋一转，将帐下诸将聚拢，手指着战略地势图，说如此如此，调度完毕，诸将即领命而去。
且说崔拔得了其父崔秦军令，与副将曹禁一道，率铁骑两万直逼荥阳军营。途中各营楚兵闻风丧胆，拔营而逃，崔拔看得惊奇，谓曹禁道：“传闻殷元昭善用兵法，如今观之不过尔尔，荥阳军寨已成我囊中之物。”
曹禁道：“疆场上的传闻绝非空穴来风。萧统既委以殷元昭重任，又给他增兵十万，末将以为他必有过人之处！”前军哨探飞马来报：“前方三十里处有五千楚军！”崔拔稍作思忖，向曹禁道：“前方山谷纵横，地势曲曲折折，我两万铁骑如就此掩杀，势必搅得地动山摇。就算歼灭这五千敌军，也会惊扰了荥阳敌营。曹将军可领轻骑八千，将几条谷口一一封死，我再趁势掩杀。”
曹禁率八千轻骑领命而去，崔拔带领剩余骑兵，小心翼翼靠近敌军。可谓是天公作美，陡然卷起一阵骤风，刮得四处的杂草，沙石簌簌作响。声势嘈杂，将崔拔麾下万余将士的马步声完全掩去。临南楚军不过百里之距，崔拔见这五千楚军依旧急速行军，似乎全然不曾察觉自己。
前方传来一片嘹亮的军号，崔拔知曹禁已然将谷口尽数封死。听到军号的南楚军一片惊慌，阵型散乱，茫茫然有溃散之迹。崔拔大喜，抽出马刀，亲率铁骑掩杀。一时间喊杀声，奔逃声混作一团，骑兵挥舞着手中马刀，一鼓作气冲入敌阵。
崔拔激战正酣，近处一名跨马舞枪的敌军将领冲开包围，夺路欲逃。崔拔料想此人是这五千敌军的统帅，顿时精神大振。他一夹马肚，挥刀迎上前。那将料得崔拔将近，扬动马鞭，飞速向前逃窜。崔拔哪里肯舍？迎着席卷的狂风，扬刀在后一路疾驰，眼看将近之时，敌将猛然调转马头，一杆冷冰冰的枪头极速袭来。说时迟，那时快，枪尖将近，崔拔侧身避开，转而扬刀照头猛劈，敌将忙舞枪遮掩，崔拔顺手一拉，将敌将扯下马鞍。
楚兵见主将被擒，哪里还有战心？惶惶似丧家之犬，乱作一片，四处溃散。曹禁见楚军正在溃逃，当即领着麾下伏兵杀出。呼喊声，厮杀声混作一团，崔拔纵马扬刀，越战越勇，他与曹禁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不消半个时辰，便将眼前这批楚兵擒获。
“将军请看！”麾下军士一声呼喊，目之所及，前方不足百里的一处山谷间，一面“殷”字军旗正随风飘动。
“是殷元昭！”崔拔激动的喊道。他从军许久，所逢敌手大都是些鱼龙混杂的碌碌之辈。如殷元昭这般声名远扬，行军多年的敌手，却是头一次逢上。不觉中，他的手心渗出汗水。
“殷元昭来此作甚？”崔拔厉声询问被俘的楚兵。连问数声，一名俘虏方颤颤巍巍的回答：“殷都督欲往中牟勘察地形，疑此谷中有诈，特使小人前来巡视！”
勘察地形？崔拔心里一阵莫名的激动！所谓勘察敌营，其要义在于行动隐秘，不为敌军察觉。殷元昭即来勘察中牟地形，必然不会带上过多的随从，这正是天赐良机！崔拔一拉缰绳，传令道：“大军齐进，活捉殷元昭！”
曹禁道：“前方山谷来回曲折，大军一但深入，难以复出！单凭此人之言，焉知不是殷元昭设下的诡计？”崔拔忽然醒悟，厉声叱责楚军俘虏：“汝当真所言非虚？”那人道：“小人身家性命皆系于将军，岂敢妄言？”
敌军的脚步声越发临近，崔拔凝神细听，只觉这阵脚步声窸窸窣窣，十分疏散。他推断，殷元昭率领的仅是小股侦查部队。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殷元昭定是只顾勘察我军排兵布阵，全然想不到他的先锋部队被尽数歼灭。思及此处，年轻气盛的崔拔顿觉心潮澎湃：殷元昭名震天下，若能一战将他斩杀，自己定可流芳百世，名垂青史！
崔拔抽出宝剑，厉声喝道：“全军冲锋，取得殷元昭首级，赏金万两，连晋三爵！”他催动战马，在军号声的应和下，绿甲铁骑汇成的潮水直逼楚军。
如此凌厉的攻势，殷元昭貌似有所察觉。眼瞧崔拔率领的大军袭来，楚军阵型登时溃散，一窝蜂的涌进身后的山谷。那么雄武的“殷”字军旗，也一闪而逝。
眼前的山谷深不见底，几声悠长的鸟鸣传进山谷，霎时间传出一片回音。望着曲折交汇的羊肠小道，望着四周耸赫嶙峋的怪石，崔拔略显疑惑。眼见殷元昭逃进谷中，眼见大功唾手可得，他不及多想，横下心来吩咐：“众将随我进谷！”他扬起马鞭，率麾下骑兵冲入山谷。越进谷中，越觉四周宁静幽深，一阵阵阴风扫过，殷元昭所率敌军竟如泥牛入海，寻不得半点踪影。
一丝惧意扫过崔拔脸颊，曹禁猛然呼喊道：“敌军有诈，将军速速撤出山谷！”崔拔身边的护卫调转马头，掩护着崔拔逃出谷中。谁料他刚刚出谷，山峰上军号齐鸣，擂木滚下，曹禁等万余军马被尽数截断归路。接着，火矢齐放，漫天飞舞着的火矢沿着枯枝，顺着藤蔓，将整座山谷点燃。瞬时，大火弥漫，淹没了整片山谷，曹禁等万余士兵尽数葬身火海！唯崔拔在少数护卫的掩护下逃回大营。
殷元昭立于山谷之上，脚下火光冲天，浓烟四起，他一脸阴沉，吩咐庾守业道：“速速拟好书信，飞鸽传书，将捷报传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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