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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上纲上线

【书名: 皋兰山下 第四十二章 上纲上线 作者:魏家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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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于指挥一入冬就搬到铁古城,兰州卫的军队都挺进到各燧堡要冲戒备。

今年却大不相同,快过年了官兵还没挪窝。没有布防,没有警戒,而是把所有心思放在修整城市上。

官兵百姓全部动员起来,城区扫洒了一遍又一遍,沿街的商铺装饰一新,街边的破房子该修的修,该拆的拆,实在没办法的就直接在前面树一面新墙,把难看的地方给堵上。

以前过年,每家只在自家门口挂灯笼,这次连街巷、沿街的树上、城墙上面都挂满了,全城一片红。

城门楼子粉饰一新,守城的兵丁也是穿着崭新的衣服,手持明晃晃的刀枪。

城外也不逊色。自清水驿一直到兰州城,再到沙井驿,马路修整得又宽又平,并且从东关堡开始,顺着官道整整齐齐地栽了两排树。

寒冬腊月种树,老百姓还是第一次见,争相围观这难得一见的高科技。

刚开始栽树的方法和惯常的没什么不同,路旁挖个坑,然后将山上的树连根运过来埋在里面。但天寒地冻的,不管是挖坑还是挖树都太费劲,照这个速度年前不可能完工,坑就慢慢变小,树根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直接把树砍了,然后在路旁勉强掏个小洞,硬栽里面,好在是冬天,垫土浇水后马上冻得结结实实,个个立得稳稳当当。

百姓发明了新的歇后语:兰州卫种树——扯蛋。

本来打算在冰桥旁也栽两排,但黄河冰层太厚,实在凿不开,没办法只能用浇冰法立了两排木桩,木桩上也挂了灯。

冯指挥一反常态,从腊月初八开始每天都在全城巡视一遍,高标准,严要求,对卫生没搞干净的,树没立稳当的,墙没砌好的,灯没挂正的,一一纠正,处罚了很多责任人,有两个小官因为穿戴不合规,当场挨了三十军棍。

把兰州搞新搞漂亮是当前第一要务,其他所有工作都为这个让路。

不管怎么说,兰州以前所未有的新面貌呈现在大家面前,百姓都莫名地兴奋,城里挤满了人,这看看,那瞅瞅,啧啧称奇。

用潭镇海的话说:这才像个城市的样子嘛。

人们对冯指挥的感观大为改变,这是个干实事的好官。

不过高兴了没几天,上面下达命令,自腊月二十三起,所有人出门必须洗漱干净,穿新衣,戴新帽,妇女必须佩戴首饰,否则不准露面。家家户户不得杀猪宰羊,免得污了环境卫生。

各乡各里派出人手,每天拿着铜锣到处宣传。

官兵将城里城外流浪乞讨、有碍观瞻的统统抓起来赶走,具体赶到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这么大的阵仗,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有大人物要来兰州。

兰州虽然城小民薄却是交通要冲,每年往来的文臣武将很多,其中不乏公爵级的大员,但这些人大多不注意环境优美之类的事情,每次都是短暂停留休整,便继续开拔,当然以前于指挥也不喜欢搞这种形象工程。

如此兴师动众还是第一次,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众说纷纭,上面不肯公开,下面就胡乱猜。

大人物还没到,蒙古人却先来了,不过只有一小队。

黄河北的移民在砍树烧炭的时候,发现一队蒙古骑兵,李玄宗得报前去围捕,射杀了几名,留下两个活口。

原来这支骑兵受上司命令在前线侦查,往年走到红水一带就无法前行,顶多摸到山字墩就会被明军发现,这次却一路畅通,每个燧堡和夏秋时一样,只三两个兵丁,根本无力出巡,只要小心绕过就可以。这队人就这么过了山字墩、蔡家河,一路到达铁古城,在城堡附近徘徊了几天,惊奇地发现城内竟空无一人。

便大着胆子继续南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想刚到兰州就让捕获了。

事出突然,不敢轻视,李玄宗亲自押着俘虏到卫府禀报。

冯指挥正在主持会议,等了好久都没结束,便闯入会场,指挥使自有其涵养,点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李玄宗急道:指挥使,此事不可大意,一队侦查便可深入我防区腹地,直逼兰州……

不等他说完,冯指挥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加重:知道了,下去吧。说完便要和众官员一起出门到城内各翻新改造点巡视。

正要追上去,被冯指挥的亲随拦住:李千户别着急,先等等。

李玄宗怒道:等什么等,这是紧急军情。

亲随笑着说:你的心思我知道,老爷更知道,稍安毋躁,老爷自有对策。

李玄宗疑惑:冯指挥有办法?

亲随道:当然,老爷刚才两句回答虽然用词一样,语气却大不相同,尤其第二次说话前咳嗽一声,你可知道其中深意。

李玄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

亲随笑道:你品,你细品。

李玄宗见人已经走远,骂道:品你爷的锤子。

将亲随撞翻在地,冲过去拦在前面。

指挥使的涵养终究还是有限度的,怒道:堂堂五品千户,让区区几个兵丁吓成这样,还有一点大明官员的威仪吗。

李玄宗大声道:人数虽少但在我防区畅行无阻,可见守备空虚,万一有逃脱遗漏,敌军一旦掌握我军虚实,必定大举来犯,如果提前没准备,会出大事的。

冯指挥怒道:危言耸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贵人转眼就到。真是不知道轻重的东西,不要以为你是甘肃镇的人本将就治不了你,还不退下。

再没理他,一边走一边和旁边人商量县衙后院的翻新进展与街道的卫生情况。

李玄宗无奈回到驻地,恰好碰到来学校取东西的方生。

方生笑道:他既然说你是甘肃镇的人,那就别找他,直接找甘肃镇。

李玄宗气得把东西扔到炕上,凑过来烤火:抓人都是小事,有逃脱的肯定早跑了,就算没有人家也会有第二路,第三路侦查,兰州卫防卫空虚的事迟早暴露,我最担心的是敌军乘机来犯,现在兰州卫的兵力都窝在城里,拿什么抵挡。

方生拿木柴画了幅地形图,蹲在地上琢磨。

李站在旁边: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

方生摇摇头:有些去过,大部分没有。

李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方生没回头,又在地上放了几块石炭,回答道:书上有。

见他专心的样子,再没敢说话,蹲在旁边看他摆弄。

摆弄了一会,方生长出一口气:不用他们出兵,只要甘肃镇和宁夏镇做出向兰州卫靠拢的姿态,敌军就不敢进犯。

李玄宗疑惑道:这是为何。

方生拿树枝在图上比划:你看,这是兰州卫,宁夏镇和甘肃镇在北面一左一右,兰州卫虽然空虚,可以长驱直入,但山岭阻隔,骑兵能快速进出的路线就这一条,如果你是敌军首领,敢不敢攻打兰州。

李玄宗琢磨了一下:我敢,甘肃镇的兵力集中在甘凉二州,离兰州卫最近的是庄浪千户所,自从陕西行都指挥使司搬走,现在不剩多少兵力,有也集中在庄浪河一线,宁夏镇也一样,兵力主要集中在黄河一线,宁夏右护卫离这边最近,同样兵力不多,两镇之间的空档太大,以前由兰州卫依托地形防御,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要控制住山字墩,蔡家河,铁古城几个燧堡,长驱直入就能打击兰州,就算攻占不了也能杀掠一番,在两镇反应之前安全返回。

方生道:那如果甘肃镇和宁夏镇的兵力同时向兰州卫运动,而兰州卫的防卫恰恰很空虚呢,我的意思是表面上看着空虚。

李玄宗摇摇头:不是表面上,而是真的空虚。

方生笑道:敌军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兰州卫以前的防卫空虚过没有。

李玄宗道:没有,于指挥一贯做的很好。

方生道:是啊,那现在突然空虚了,你怎么办。

李玄宗瞪了半天,摇摇头:不敢,这就是个陷阱,进来就让包饺子了。

方生道:你之所以想了半天才得出陷阱的结论,那是因为你知道真实情况,但敌军不知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只要对方将领是个有经验的,读过兵法的,他就不敢来。

李玄宗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还真是天生的,像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少年,就想不到这些,比起你和段将军差太远了。

方生笑道:别这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真正上阵杀敌的还是你们。

李玄宗道:你站起来。方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刚站起来就让一个绊子放倒在地。

虽然轻拿轻放,但方生也让搞得莫名其妙。

李玄宗道:厉害就是厉害,大大方方承认怎么了,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读书人,唧唧歪歪的,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方生躺在地上骂:你神经病啊,就为这个摔我一跤,脑子让驴踢了吗。

李玄宗笑着跑远。

等方生爬起来,又跑回来笑着问:计策是很妙,那具体怎么操作。

方生怒道:爱怎么操作怎么操作去,和我有求毛上的关系。

一边帮方生拍土,一边赔礼道歉。

方生让他又莽又贱的德行搞得哭笑不得。

哥长哥短地苦求了半天,方生才道:你在临近兰州的几处交通要冲摆出一副积极准备,但又不想让人知道的姿态,让对方以为兰州现在是外虚内实,再让甘肃与宁夏两镇多派些信使往来,两镇做出兵马向这边靠拢,但不想让人知道的姿态,就可以了。

正要找寻纸张让方生帮忙书写呈文,突然愣了一下,转头问:办法是好,但我一个小小的千户,怎么可能让两个边镇配合我玩这个空城计。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是啊,再好的办法,上司不采纳还不是一样。稍有差池,就会有灾难性的后果。

方生问道:这次来兰州过年的到底是谁。

李玄宗撩起门帘左右看看:你可别传出去,这是机密,肃王爷要来兰州,这时候如果防守出问题,麻烦就大了。

方生道:那就好办了,你直接说明白,兰州卫因为接待任务繁重,防卫力量不足,只能让他们协防,甘肃镇没理由不管。

李玄宗仍不放心:万一他们不愿意采纳你的计策怎么办,说是协防,到时候还是有空档。

方生道:问题是你还有其他选择吗。再说甘肃镇不是还有段将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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