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凌云志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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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现的一切鬼怪风俗皆是为演绎剧情服务，无有不良价值导向。请读者们理性看待，杜绝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
沈老爷子坐在卸去了礼物的马车中，闭目养神。只是马车里多了一位向他汇报情况的青年，正是沈隽支来汇报都尉到来商会这一消息的柳唯镜。
“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一听见柳唯镜汇报都尉到来的消息，沈老爷子心中便了然，开口打断道，并睁开眼睛盯着柳唯镜，“我听你父亲说，梅大人前两天请你这位‘柳大公子’前去府上做了客。”
柳唯镜脸上一红，说道：“我可没有做公子的命，东家就不要取笑我了。”
“所为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问了我一些桑翕相关的情况，我哪里知道，就和他说我不知道。谁知道他从哪弄来了我家近期的出海货物清单，记得比我自己记得还详细。”柳唯镜尴尬说道。
“还说了些什么？”沈老爷子直视着柳唯镜说道。
“没了，没了。正好城门出现桑翕歹人屠了城门兵丁，他急着去城门了。”柳唯镜赶忙解释道。
“你应该知道，此事没这么简单。”沈老爷子顿了顿，又闭上眼，“说说你的感觉，你觉得这梅大人为何要找上你。”
“老东家，我就一个小账房，主要登记的还都是我自个家的，我从哪里去知道他一个天老爷想干啥呢？”柳唯镜挠着头笑着说道。
沈老爷子眼皮动了动，终还是没睁开眼睛，不过也没开口。
“东家，那我就先告退了？”柳唯镜看着沈老爷子没再开口，便试探性地问道。
“嗯。”
柳唯镜便冲外面喊道：“老头，停车，我要下去了。”
马夫停下马车，任柳唯镜下车，又赶起马车往商会赶去。
柳唯镜冲着马车拱手躬身，直到马车赶过自己才起身。正转身走入旁道，迎面就撞上了上次在斗狗场里寻自己的刘差役。
“柳大公子，好雅兴呀！”刘差役笑着喊道。
“刘大哥，这么巧，在这也能遇见您。”柳唯镜皮笑肉不笑地打拱回应道。
“巧？这可不巧呢！我可是奔着寻你来的。”刘差役直盯着柳唯镜说道，“你可真让我一顿好找！”
“呃，不知刘大哥何事教我？”柳唯镜眉头一皱，眼皮跟着一扯，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
“跟我走吧。其余我也不知道。”刘差役摆了摆手，便转身朝前走了。全然不顾柳唯镜是否会反对。
柳唯镜愣了一下，看了看刘差役的背影，轻叹一下便跟了上去。
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别院，烛光幽幽点亮了窗棂。刘差役站着院中打拱躬身喊道：“大人，柳家小子我带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你先在旁候着。”屋内传来淡淡的声音。
刘差役冲着柳唯镜说道：“柳大公子，这边请了。”
柳唯镜挫了搓手，不自然地耸着肩膀，推开门来。
只见房内，梅愚赓正端坐桌前，一手扶袖，一手执笔，正全神贯注地写着。一旁是一位面貌清冷，身着丝绸素裙，纤手正研墨的女子。
没怎么认真读过书的柳唯镜，一霎脑海浮现出“红袖添香”这个词。心下不免很是艳羡，却不敢表露，也不敢多看，更不敢细看。只是拱手躬身喊道：“梅大人，草民多有叨扰。”
梅愚赓不管不顾地仍在挥毫，旁边女子亦是目光都未有任何游移，只是静静地研墨。
柳唯镜便保持了拱手躬身的姿态站着。
良久，柳唯镜只感觉手臂略有酸麻，便偷眼望了望梅愚赓的方向，见他笔势未有丝毫滞碍，不禁心下叫苦不迭。
“柳大公子，怎么还在站着，来，坐下。”正在柳唯镜心下叫苦时，梅愚赓开口了，并放下了手中的笔。旁边女子也得到了梅愚赓地授意，停下研墨，往旁边偏房去了。
柳唯镜如蒙大赦，胡乱甩着两条胳膊，又揉着自己的腰，嘴里还不忘说道：“青天大老爷，不知您招小人来此，不知有何要教小人？”
“莫给我装傻。上次我便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青天大老爷，小人愚钝不堪，也是真不敢妄测您的意思。还请青天大老爷明示。”柳唯镜慌忙跪下。
“好！好你个‘柳大公子’！”梅愚赓让人看不出喜怒，语气平静，话语却让柳唯镜冷汗直流。
“小人愚……小人愚钝，小人愚钝啊，还请大人息怒，还请大人息怒明示。”柳唯镜赶忙磕头。
梅愚赓仍是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柳唯镜，拍了拍手，候在门口的差役不知从哪召来两人，进来便把柳唯镜摁在地上。柳唯镜吃了一吓，顾不得开口会啃土，大喊道：“青天大老爷，老大爷，这是……这是何为呀！”
“押去大牢，等你老爹来和我谈，还是你不和我耍心眼，如实交代？”梅愚赓厉声开口道。
却说回沈隽和雷桐正从弄玉楼中走出，各自一身熏天酒气，各自拜别，又在各自随从地扶持下离开。
整个楚地，在此刻，各怀鬼胎，各自当作自己是执棋下棋者，都似乎都成了别人手里的棋子，暗潮涌动，谁都在努力让接下来的事情按照自己预计的那样发展，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真的会发生些什么。
却说泰山游历后，两人变三人的谭池影一行快要进入巨平县地界了。
正好撞见三两小吏装扮的人提着哨棒骑着毛驴与谭池影三人擦身而过。
“常在书中看到‘宫凭文书吏凭贿‘，但心中一直没有明确的概念。今儿个遇见小吏远离县城，出行办公，倒是个机会让我加深加深认识。”谭池影看着几位小吏的背影，淡淡说道。
覃老仍是笑吟吟不发一言。
随行甲士杨季，身材高大，闻言倒是啐了一口，只是沉默没有表态。
谭池影便拨转马头，远远吊在几位小吏身后。
覃老更是拨开一个小瓶，匀了些液体出来，甩在自己这边三人身上：“掩些耳目。”
谭池影早就见识过覃老的神奇手段，所以只是躬身致谢。杨季倒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老头在做啥，但看谭池影的表现到也没说啥。
说来也神奇，前面骑着毛驴的三位小吏，还真就一直没反过头来看看身后，似乎一直未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三人跟着。
曲曲绕绕，没多久，三位小吏便在一片碎瓦断壁似废墟的小村庄前停了下来叫嚣了起来。随后在村庄里走出两位老者，满脸愁容地回着话。
隔得远了些，谭池影几人无法听清具体内容，但也能看出老者们卑微地在解释、在请求，可三位小吏只是恍若未闻，不管不顾，一直在强调着什么。
最后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子被三位小吏带走。
“都说逃入深山可避苛政，但这样看，似乎……非也。”谭池影非常震惊地说道。
“非似乎也。”覃老淡淡出声。
杨季不知道这个出身显赫，听说还是才名纵横的主子，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在他的心里并不是一件无比不可思议的怪事。所以杨季满是疑惑地望着谭池影，但还是开口解释道：“这里应该是群贱籍，官府来抓徭役。”
“贱籍也是人，而人的心肠得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做出这样不顾及任何良心善意的恶事来呢？”谭池影满眼悲哀地说道。
杨季听到当朝贵胄，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的公爷家世子发出如此单纯的言论，心里只有奇怪。
心中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这哪像是“天纵麒麟儿”，这就是一傻子呀。
“或许，人心本就如此？”覃老仍旧淡淡开口。
“人心……可圣人讲人心生而向善，学而常善。”谭池影不再开口，只是心绪颇多，“也有圣人讲人心生而本恶。或许人心本就没有什么善恶？这几位小吏便是十恶不赦之徒了吗？他们也是人子、人父、人夫，他们所作所为，肯定有其私心，但他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供养谁呢？不正是类似作为国公家的我这样的存在吗？或者说我也是他们背后的默默为他们的暴行提供支持的一份子。”
一念及此，谭池影拨转马头，默默离开。
杨季很不理解，开口问道：“既然世子如此看不过眼，为何……为何不去制止呢？要知道只要您的鱼袋一出……”
“此非一家一地之事，况且就算制止了这次，下次会不会更变本加厉？小吏行事如何，我想你应该会比我这个书呆子更清楚。”谭池影语调有些压抑。
杨季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那之前那几句话算什么？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假仁假义吧。心下更是看不起谭池影，但嘴上却是讲着：“世子英明”。
一路上，三人皆不说话。不一会儿，押着五六个半大小子的三位骑毛驴的小吏又和谭池影擦身而过。
突然，一个头角高高隆起，额顶还生一角，三眼垂耳的虚影渐渐在三人身旁凝实身形，手掌上还捻着一串佛珠。杨季一瞬吓得魂飞魄散，但仍不忘拔出刀来。杨季虽沉浸在巨大的惧意中，浑身如筛糠，握刀的手抖个不停，但仍是在第一时间冲至谭池影身前横刀护卫。
谭池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不轻，但又立马看向覃老。
覃老淡淡开口：“老夫念你修行不易，速速隐去。”
哪想这鬼影双手合十：“小鬼显身，绝无任何恶意，只是实在是有事相求，恳请仙师让小鬼说完。”
谭池影见覃老一脸淡定也无任何动作，心下定了定，拍了拍杨季示意其收起武器，朝着鬼影问道：“这位……该如何称呼？”
覃老一听，知道谭池影来了兴致，也便由他去了：“这是食法鬼，专修善言善法的，算是鬼中的异类。”
“仙师真是广闻博识，小鬼本是横死的孤魂野鬼，但有幸得到高人善法指点，自此以鬼身行善行以修善法，故为食法鬼。”这食法鬼也回应道，“但确有要事相求，不知……”
“还请直言。”谭池影终是稳住了心神，平静地看着食法鬼开口道。
“那前面三人，是为巨平县小吏，现打着泰山封禅的名义四处抓徭役。”
谭池影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可不记得朝廷有颁布这样的命令。”
“所以泰山封禅徭役是假，实际是四处打劫贱籍村民。所过之处，要么索钱，要么抓人。”食法鬼也不在乎谭池影地打断，好好解释道。
“那这些人？”
“小鬼却也不太清楚，但想来定无好下场了。”食法鬼自称小鬼地回答道。
谭池影脑袋里似轰得一声炸开。
所谓贱籍，即为前朝各地反抗过大兴王朝的遗民家属。这是大兴开国战中，釜底抽薪的对策。所以北方各地基本都有贱籍，他们被赶至最贫瘠的地方，挣扎求生，还得受尽剥削。
“我知道这位公子定有办法解救前方的可怜孩子，小鬼在此恳请出手。”食法鬼也学着人的样子打拱行礼道。
“杨季，我命你携我鱼袋，拦下前方小吏。”谭池影一边解下鱼袋一边说道。
杨季闻言，接过谭池影抛过来的鱼袋，便驰马向前拦下骑着毛驴还未走远的三位小吏，及一众还不知道自己已半只脚踏进噩梦中的几位半大小子。
谭池影也随后策马跟上，食法鬼如影随形，覃老看起来不紧不慢，但也没落后。
杨季手举鱼符，单手策马，高喊道：“前方是何人？速速停下。”
三位小吏一看见杨季手中谭池影的鱼符，赶忙下驴，顾不上一众束手呆立的半大小子，纳头便拜：“不知是哪位大人座下？”
“某家乃武亭侯钦命，现为擎国公世子随从。”杨季高举鱼袋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