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雾霭之淞 第十章——不哭【上】vw世界 作者:酸子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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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vw】
上学路旁,男孩看着前面熟悉的黄色书包,兴冲冲地跳到女孩面前。
女孩那张熟悉的脸上挂着陌生的表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便离去。
男孩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两个还留有余热的锅盔。
“忘了吗?”
上学路从未安静过半刻,今天更是人多得分外扎眼。
路上的石子动了不止一次,绊倒朝静媛的邪念。
汽车的尾气混着早晨七点的空气,让人难受得想死在被窝里。
朝静媛困得睁不开眼,在校门口抬手就扔掉了没吃几口的早饭。
朝静媛上学路上都一直耷拉着脑袋,走到半路还有男孩莫名其妙跳到她面前。
她本来就不想上学,气得她白了一眼那个突然跳出来的男孩。
一想到进入班级就要看到于槿,以及她那张永远被贴在教室后面的满分试卷。
朝静媛就感觉一阵窒息。
她昨天考了98分,但妈妈却没有夸奖她。
即使分数高过她的人,只有于槿一人。
一想起母亲的眼神,作为朝老师的母亲的眼神,朝静媛的身体就下意识开始无法动弹。
朝兰那张如春风化雨般温顺慈爱的脸,那双总是对其他学生总是充满爱怜的双目,却总在背光时不可避免地蒙上一层阴霾。
“小静,你要知道虽然你不是妈妈的亲生的,但妈妈早已把你当做自己骨肉了。”朝兰捏住朝静媛的肩膀,“所以你一定不让妈妈失望好吗?”
“你要多和于槿玩玩,多和好孩子玩,这样你的成绩才能跟上于槿!”朝兰的眼神里,全是身为小孩的朝静媛读不懂的欲望。
朝静媛想着妈妈昨晚对自己说的话,又摸了摸那母被亲捏过后现在还疼的肩膀。
心就又被铺上一层阴霾。
她走进班级的时候,于槿已经在自己座位上了。
她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似乎在召唤她过来。
在眼神这一点,于瑾和朝兰更像母子——在朝静媛眼里,她们眼神几乎无差。
“你今天记得帮我和朝老师说一下,我周末要去附中参加市英语竞赛总决赛,明后天就不去奥数班了。”于瑾随手翻开一本题集就开始做起来。
因为母亲朝兰老师的“特别照顾”,朝静媛一直都被老师安排同于瑾坐在一起。
自然而然,二人在友情上,也被朝兰用这种奇特的方式,死死绑定住了。
于瑾也乐得同朝静媛交好,因为这样也方便在奥数班得到朝兰特别照顾。
同时班上的同学都很羡慕,她们第一第二友谊的组合。
认为学习好的两人,关系也一定异常和睦。
但这桩友情,仿佛只有朝静媛一人不满。
于瑾向来不和班上其他人来往,她从不去叠纸飞机,不去踢毽子,也不和别人嬉戏打闹。
她几乎每天都在教室里,做她自带的那些习题,看那些比所有教科书加起来都厚的详解。
朝静媛跟着她,也无法同其他人一起玩。
加之她知道朝兰偶尔会从初中部到小学部,偷偷观察她。
所以她也只能似于瑾的跟屁虫一样,每天都在泡在教室里。
一定不能让朝兰说出那些话。
朝静媛每次用余光瞥见别人的纸飞机时,她都会拼命握住笔,压抑内心的欲望。
“你明明学习已经弱于别人了,学习态度还不端正!那些比你优秀的人还在你比努力,你不会害臊吗?你这样对得起妈妈吗?”
朝静媛只要一想到朝兰的话,就会拼命逼自己钻进书堆里。
虽然每次考完试后,碍于于瑾的成绩,朝兰都不会在意她的半分努力。
虽然只要每次有于瑾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都会径直越过她看向于瑾。
虽然于瑾总是因为天赋,而和朝兰一样忽略她的努力。
但这些都不是她对这段友情不满的理由。
这段关系让朝静媛痛苦的根源在于——于瑾总是会使唤她做这儿做那儿,首先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她每次值日都找借口推给朝静媛。
虽然她也会经常给朝静媛,带一些她见都没见过的零食,并教她做一些奥数题。但朝静媛还是对于二人之间的关系,感到异常抗拒。
每次望着于瑾,即使在公式设定下,都几乎无错的完美容颜,朝静媛就感觉自己沉浸在一种莫大的虚幻里。
这样完美的于瑾,怎么可能会出错?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些出错的地方,那些让我不适的地方,怎么可能来源于这样完美的于瑾?
即使大家从没特地说过这个东西,但在众人眼里,于瑾若和朝静媛闹矛盾,那必然是朝静媛的错。
时间久了,朝静媛就在这种莫大的虚幻里,沉浸地越深。
她感觉自己压抑到无法呼吸。
特别是于瑾去找她高年级的朋友时,她的这种感觉就会分外强烈。
因为于瑾对那个人和对她,简直是天上地下两个世界。
于瑾不会像和她相处一般,随意推脱朝静媛提出的,一起去操场打羽毛球的想法。
而是陪着自己的朋友浪费着她“宝贵”的学习时间,一圈又一圈地在操场上干着与学习毫不相关的事情。
最最关键的是,于瑾的笑容。
于瑾只有在自己答应帮忙她拜托杂事后,才会展现出得笑脸,总是随随便便就毫不客气地冲那个人洒去。
每次看到这一幕,朝静媛心底就蔓延着更加窒息的压抑感,那种感觉比起被朝兰耳提面命,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静媛甚至为此流过眼泪。那让于瑾看见了后十分震惊的眼泪。
并让她在震惊之余,渐渐开始收敛起来的眼泪。
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朝静媛却没有以往那么在意了。
她以为是自己和于瑾的关系快要变好了。
但年幼的她还未察觉到一件事。
每一段关系在彻底崩盘前,都会有一段似回光返照的假象。
而在那儿之后,任何一点点细微的震动,都足以毁灭整座大厦。
这一切就发生在那天。
朝静媛当时正惊讶于早上被自己翻白眼的男孩,竟然是新来的转校生这件事。
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个转校生打了饭还坐在了于瑾身边。
不、准确地来说是——于瑾坐到了转校生身边。
朝静媛打完饭就看见,于瑾绕过好几张空桌子,径直走向那个转校生。
“你好,我叫于瑾。”于瑾跨步坐到转校生对面。
朝静媛一看见她又用起她招牌的灿烂笑容,立马就明白了她大概有求于那个转校生。
于瑾的笑容几乎任何时候都是灿烂的,但那种灿烂毫无破绽,甚至可以说是死气沉沉。
于瑾的笑容,有且只有在面对那个高年级的学姐时,才会露出“破绽”。
朝静媛看见后稍微舒了口气。
朝静媛低头边走边想着。
如果再来一个人让于瑾垂青...
那于瑾又多花多少时间去陪这个人呢?
她又会把多少杂事扔给自己呢?
一想到她之前替于瑾办得杂事,朝静媛难以避免地又陷入另一场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杂事明明没有多少,她却那么害怕?
明明自己稍微振起精神,就能在规定时间赶完的啊。
朝静媛一时找不到答案。
就像此刻,她明明难以抑制对于瑾的抵触,脚还是不听使唤地走向那张桌子。
“你好啊,我是沈淞。”叫沈淞的转校生抬头介绍自己,也适时发现了走来的朝静媛。
可能是朝静媛的错觉,但她总感觉沈淞的眼睛一看见自己,就如相机聚焦般有了神。
他连忙起身朝里面坐过去一个位置,将外围的位置留给走过来的朝静媛。
朝静媛受宠若惊,原本对他不好的印象也瞬间消失。
可正当她心情大好地,准备坐在于瑾的对面时。
对面的人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随沈淞一同挪了一个位置。
朝静媛坐下的动作顿了一下,眼底又复而染上一丝尘埃。
“你好,我叫沈淞。”察觉到朝静媛情绪的沈淞,转头看向她。
“恩?”朝静媛抬头,“我知道啊,你早读时说过,刚刚之前也说过啊。”
“但我还是想郑重地对你说一次。”沈淞眼底闪烁着隐隐地期待。
“我叫朝静媛,你可以叫我小静。”朝静媛看不懂那期待,只能拼命扬起自己的微笑。
沈淞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地下落了。
诶...自己果然被忘记了。
也是,事情已经过去快三年了,确实可能记不住。
沈淞一边想着一边急速地吃着菜。
一旁的于瑾似乎也觉得到了这种氛围,一开始想要搭话的嘴也闭住了。
她也专心吃起饭来。
“小静,帮我把青椒吃了吧。”于瑾扬起灿烂的微笑,“不然我等下又要被学生会赶回来吃。”
师大附小的食堂,在前不久为了响应“光盘行动”的号召,开始设置学生会在食堂的餐具回收处,监督同学们每餐倒饭的量。
于瑾几乎每次都会剩,但她倒不是因为挑食,她是为了爱美保持“身材”。
虽然朝静媛不知道一个9、10岁的少女,需要保持什么身材,但她自己也被迫加入了这项举动。
朝兰以怕她长胖不健康为由,一直限制她的饮食。
即使她午餐不在家里吃,朝兰也都会提前和食堂打饭的阿姨打好招呼,让他们给朝静媛少打一些菜。
朝静媛胃口也确实大,她每天中午都吃不饱,直到遇见于瑾。
于瑾让她能吃饱,她一开始也乐得通过这种方式填饱肚子,但后来渐渐的她心底却总有些别扭。
青椒...朝静媛看了眼,自己碗里几乎和刚才没什么变化的青椒。
她抬头间,血液涌上额顶,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涌上眼眶。
于瑾的情商和眼力见,像渝江水一样时多时少。
刚才明明能看出沈淞不高兴的她,现在却看不出朝静媛不喜欢吃青椒。
朝静媛压下狐疑,正准备像以往她每次做得那样,夹过来。
不管是吃掉,还是最后倒掉,她最后都会选择夹过来。
但沈淞忽然按下了她的手,“我来吃吧,我喜欢吃青椒。”
沈淞说着一把将于瑾全部的青椒夹过来,筷子顺拐了一下,他还把朝静媛盘里的青椒加了过去。
朝静媛看了看自己的光盘,差点就掉眼泪了。
其实刚才,沈淞将筷子伸过来的一瞬间,她就怔住了。
怔了好半天,怔到于瑾羞愧地走掉,她才渐渐缓过神来。
“多吃点肉,我看你这么瘦,现在还低血糖不?”
沈淞将自己盘中剩下的肉,夹了一半给朝静媛。
“你怎么知道我有低血糖?“朝静媛已经开始眼泪汪汪。
源于泪珠在眼眶里,给沈淞镶得银边。
他整个人在朝静媛眼中闪闪发光。
“你猜。”沈淞看着朝静媛“感动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忽然心情大好。
即使小静忘了他怎样,小静没变就好。
小静还是那个小静。
还是那个因为别人帮助,就泪眼汪汪的小静就好。
我们还可以就这样一直相伴很久。
沈淞想着,又给朝静媛夹了一块肉。
回教室的路上,不管朝静媛问什么,他都一一耐心地恢复着。
除了那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我低血糖啊?”
沈淞说,你会知道答案的。
银杏叶树下,段悦海眨着眼,她突感自己好像又陷入另一场虚妄里。
有什么曾经被时光收走的东西,好像又还给她了。
可她还一时之间找不到搞不清,那东西究竟在她人生里盘踞着何等位置。
朝静媛一回到教室,屁股还没坐热。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中午朝静媛让她难堪的报复,于瑾上来就毫不客气上前说,今天的放学后的打扫卫生,她有事所以又要丢下朝静媛了。
朝静媛本想应下的,但之后班主任为那个叫沈淞的转校生,办了一场欢迎会。
欢迎会后全班遍地都是垃圾,垃圾桶也不堪重负吐了一地。
朝静媛看着顿感不妙。
如果她今天下午放于瑾走了,这些垃圾就不会放她走了。
于瑾看了一地的垃圾,也觉得就这样逃走确实不厚道。
“但是我确实有急事,这样吧你先打扫,我二十分钟后回来帮你一起弄完。”
朝静媛听着于瑾的话,本想反驳她。
什么叫“帮我”,说得于瑾飞升为老师了,不用值日了一般。
但她脸色阴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开口。
因为门外的朝兰正在盯着她。
反正每次和于瑾吵架,只要被朝兰知道,最后都只会变成她的错。
放学时大家都走得很快,不多时被斜阳铺满的白瓷砖上,就只剩朝静媛一人的影子。
垃圾实在是太多,她单单扫就扫了半个小时。
她边扫还边时不时看向教室中央的时钟。
她悄悄的数着秒针,一边奋力地扫着,一边期待转角处于瑾的忽然出现。
可是...
直到时针指向六,于瑾依然没有出现。
她已经迟到了整整二十分钟。
朝静媛的眼中已经开始隐隐闪出泪花。
其实从于瑾开始迟到的第一分钟起,朝静媛就开始发现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直到心上那股猛烈的酸涩感,渐渐溢出涌至双目,她才彻底察觉出自己的难过。
她本就应该知道的,于瑾一定会迟到。
她也没真想于瑾会帮她一起打扫,她只是想于瑾帮她倒一下垃圾而已。
因为太重她一趟提不动,她不想分两趟。
因为她也想早点回家。
所以,她只是想要于瑾帮她抬一下垃圾而已。
朝静媛这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她本就有些感冒,只觉鼻子酸涩异常惹她难受。
加上脸被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得发木。
没有丝毫感觉的她,还以为是正常的。
她不断催促自己加快脚步,因为她还要赶着回家及时完成朝兰的课外作业
本来平常值日,时间就会比平时晚。
这才加上于瑾的落井下石,她已经开始怕回家赶不上及时完成作业了。
“小静!你怎么又没有及时做完呢?每次于瑾都能提前半小时交的,她对得比你多,做得也你快。”
一想到这句话,朝静媛就感觉自己的肩头隐隐作痛。
“小静,你不要辜负妈妈的期望!”
朝静媛一想起朝兰上次那张神伤的脸,心就似被压上一块重石。
那块重石竟让她莫名生出了力量,她拖着平时不可能拖动的两大袋垃圾,就这么奔向操场角落的垃圾场。
学校里的人已经很少了,所以风更大了。
风时不时便钻进她的眼里,让她异常不舒服。
萧索路上偶尔还出现几块垃圾,妄图绊倒朝静媛。
朝静媛脑中一直想着,于瑾答应她一定会回来的模样。
“呜呜——”朝静媛的眼睛在某刻被风挟持后,忽得涌起一大片眼泪。
她的视线一下就被模糊了,脚被小路的石子绊了一下,轰然倒地。
被撑得鼓鼓的垃圾袋,也随之被撕碎破裂。
垃圾被风吹飞,在地上生出一片花。
她登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从膝盖传来的剧痛。
天空似乎忽然暗了下来。
她莫名开始幻想世界末日,想着自己孤零零地永远留在操场。
直到一双热热的小手把她从地上捞起。
略带香味的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灰尘与泪水。
待她看清来人后,却哭得更大声了。
“啊?怎么了?”沈淞看见她哭得更加猛烈,忽然束手无策起来。
“呜呜呜——”朝静媛顾不得自己校服的泥土,和满脸的泪水,猛地扎进了沈淞的怀里。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再想了,不想回家,也不想写作业了,也不要再想于瑾了。
她只想要被人抱一抱。
谁都好,抱抱就好了。
沈淞被搞得一脸懵,但还是温柔地拍着朝静媛的背,小声的安慰她。
“没事没事,以后都不走这条路,咱们换一条走!再也没有这些绊人的石头,不哭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