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雾霭之淞 第十一章——不哭【下】vw世界 作者：酸子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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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n【vw】
女孩披着男孩的羽绒衣，一边哧溜哧溜地啜泣着，一边小口吃着男孩卖的牛肉味锅盔。
男孩则一边火速打扫着四处乱飞的垃圾，一边轻言细语地安慰女孩。
女孩看着男孩忙前忙后，眼泪又簌簌掉下来。
“哎呦，别哭啦不哭不哭。”沈淞倒完垃圾回来，还没走进朝静媛，后者就又哭唧唧地快要落下眼泪。
“我呜呜呜——于瑾说好要回来的...但她没回来...”朝静媛一边嚼着锅盔，一边小声啜泣。
“什么！于瑾竟然敢欺负你！那我明天去说她，必须让她给你道歉！”沈淞一副大人哄小孩的样子，“所以不哭了好吗？以后有我在，我都帮你倒垃圾，不让于瑾欺负你。”
“没有没有...呜呜呜...都是我的错，她没有欺负我...只是忘了我而已。”
如果这样就算欺负的话，那她和于瑾的友谊里，都全部充斥着代表不平等的欺负。
那，她们之间的友谊又算什么？
朝静媛想着，低下头还是默默擦干眼泪。
其实她刚才摔倒，可以是说偶然。但更准确地来谈，那却是注定的。
沈槿麦的态度一直都像块石头一样，死死地嵌在朝静媛的身边。
如若不拔出，她迟早有一天会摔倒。
事实证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不止摔倒了一次。
灵魂倒地的声音，往往比肉体着落来得更痛。
从操场外的栏杆向外望去，就能看到学校附近的一条路。
她拖着垃圾走进时，便看到了于瑾的那位朋友，还有于瑾的背影。
或许是眼睛不忍心让她在看，在于瑾转身时她便被泪水糊住了眼，被绊倒在地。
最坏的想法还是被酝酿成型了。
她还刚刚还在担心于瑾是回来的路上摔倒了，或者因为一些补习班的事没赶回来。
不曾想，她还在悠闲地陪着自己的朋友。
完完全全忘了自己，或者说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撕碎的垃圾袋虽然早已被沈淞收拾干净，但它却以另一种方式彻底留在了朝静媛心底。
我要把沈槿麦扫掉。
朝静媛在心中暗暗想着。
像扫掉所有垃圾一样。
朝静媛看着沈淞的笑容，忽然就有了下定决定的勇气。
“那咱不哭了好吗？”沈淞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锅盔好吃吗？”
“好吃...”朝静媛说着一口咬住锅盔，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使劲嚼着。
“不哭的话，下次我给你带更好吃的！”
“好...”朝静媛咬着牙死死憋住眼泪，“我不哭了，不哭了！”
但朝静媛复而抬头身边蹦蹦跳跳地沈淞，看着看着却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谢谢呜呜呜——你回来还帮我呜呜呜——”朝静媛的眼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落在那剩下的半块锅盔上。
“其实我是忘了作业回来拿，不哭不哭啊——”沈淞不停地给朝静媛擦眼泪又小声安慰她，“而且欢迎会不是为我开得嘛，我帮你是理所当然的啊！”
“之前刚放学为什么没来帮你，其实主要是我爸爸来接我了，我不能让他等没帮你就走了...”沈淞解释道。
“呜呜呜——那你作业是不是写不完了，都是我的错...”朝静媛总是能很敏锐地抓住重点。
朝静媛哆嗦着，手一时没拿稳。
手中剩下的半个锅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灰尘立马就涌进肉饼里。
朝静媛的眼泪马上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眼中聚集起来。
沈淞连忙上前握住，那只没拿稳饼的手。
“不是你的错。”
朝静媛听着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指的是现在掉在地上的锅盔，还是指刚才的作业。
因为眼睫颤抖而落下的眼泪，划过因思索而微张的嘴唇。
朝静媛像个娃娃一样可爱。
“噗——”沈淞没忍住笑出声来，“都是，不管是地上的这个饼，还是我的作业。”
“呜呜——”朝静媛眨巴着眼睛，一脸“你别骗我”委屈兮兮的样子，好像又快哭了。
“别哭别哭，真的！我没哄你。明天不是周六吗？作业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做呢。”在夕阳里，沈淞的身影柔和得不像话。
朝静媛皱成包子的小脸闻言刚有所缓和，转头看见啃了一半还不到的锅盔，就这样被灰尘和自己糟蹋了。
又快哭了。
“那、那个，那个我捡起来还能吃吗？”朝静媛指了指地上的锅盔，“就是...以前在...在其它地方老师说，洗洗还能吃的...”
“不能啊！”沈淞认真地眨起眼睛，但他转眼看见朝静媛失落的神情，连忙开了口。
“我爸妈明天不在家，你来我家我给你做超好吃的锅盔！”沈淞指了指地上的锅盔，“比它好吃的饼！所以，小静不许哭了哦。”
“...好。”朝静媛的失落情绪，渐渐被沈淞颇为认真的神情冲淡。
“当然你要哭也行的...我没有说像强迫你的...但是，小静不要难过了啊。”沈淞将锅盔扔进垃圾袋里又转头看向朝静媛，“...有一个词叫‘喜极而泣’我希望以后小静流得这样的眼泪。”
“快乐的眼泪。”沈淞上前扶住朝静媛。
“那为什么，我现在很高兴，却无法流出眼泪呢？”朝静媛疑惑。
“因为喜极而泣，喜极则生悲。“沈淞想着上课老师讲的话，”老师说的，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喜极而泣，一定是开心的眼泪吧。”
朝静媛被沈淞扶着，两个小身影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教师公寓。
朝兰看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竟破天荒地没有责骂朝静媛。
沈淞面对朝兰没有一丝胆怯，把事情于瑾剔除之后的版本告诉了朝兰。
朝兰顿时心疼不已，一边感谢沈淞一边拿出医药箱，小心地替朝静媛处理膝盖上的瘀痕。
“小静，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和班主任说。”朝兰看着朝静媛红红的眼睛异常心疼，“她会派人帮你一起处理的，不要为了赶时间忙里忙慌的，你要伤着哪儿了，妈妈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朝静媛在妈妈温暖的怀抱中，又忍不住悄悄哭出声了。
但她还是没忘记于瑾交代自己的事。
“于瑾说她周末要去比赛不来上课了。”
“妈妈知道，于瑾最近忙着跳级，可能今年之后都不来了。”
“于瑾她...她要跳级了？”朝静媛的眼泪霎时止住了。
“对，她没给你说吗？小伙伴，不要太伤心啊。”朝兰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背，“于瑾她...资质确实好过一般人，很少才能见到的学生。”
“妈妈...”朝静媛的脑中，又影影绰绰出现朝兰严厉时的样子。
“不过，在妈妈心底小静永远是最棒的。”朝兰的笑容在月色下格外柔和，“但是静静还是要多向于瑾学习。”
“送你回来的那个同学，他也很厉害的，他之前奥数比赛超过了于瑾——是全市第一。”朝兰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于瑾走后，你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哦。”
朝静媛看着朝兰和煦的笑容，心中有块石头轰然落下了。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好，妈妈为了让她好好休息取消了额外的作业，甚至还同意了明天让她去沈淞家。
“不过不能乱跑哦，你膝盖上的瘀伤还没好，就只能坐着说说话看看书哦。”
朝静媛一想起朝兰微笑答应的样子，她就莫名心安。
虽然她彼时依旧看不到母亲眼里的其他情绪，但她明白，此刻一定是美好的。
不管多少年后，她都会铭记在心的美好。
所以，其他的事情显得暂时没那么重要。
后来她每每想起此时，还是无法直面那些早已显现的异样。
她还是只愿意回忆美好。
翌日清晨，朝兰把朝静媛送到了沈淞家小区门口。
沈淞家离学校并不远，在更靠近市中心的富人区一带。
路旁有着成片成片的银杏树，各种朝静媛叫不出名字的花错落其间。
美丽的像存在于市中心的空中楼阁。
人们的表情却与空中楼阁的美丽毫不相配，大多神情异常冷漠。
除了远处早已再此等候多时，欢呼雀跃的沈淞。
沈淞家的阿姨站在他身后，对朝兰和朝静媛和蔼地笑着。
“小静！你来了啊！那我们一起去超市吧！”刚送走朝兰，沈淞就拉着朝静媛去了不远处的大商场。
“你不是说要做锅盔给我吃吗？”朝静媛很少来这种大商场，因为她知道里面的东西都很贵，朝兰告诉她自己的工资不足以负担，在商场的开销。
不过这些对于朝静媛来说，其实都无所谓。
年幼的她，无法正确衡量朝兰的工资，是否与商场里商品的价值匹配。
但即使朝兰的工资足以负担，她也不会去哪里买什么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很少，不能支持她换一些，除了维持生命以外的东西。
她几乎从不主动要零花钱，所以她现在十分忧心如果里面的东西太贵，她恐负担不了沈淞的选择。
“对啊，所以要去买原料啊。”沈淞眼睛在往外蹦出星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啊，买多了又浪费。”
“但是...”朝静媛焦急。
“没事的，我招待你啊。”沈淞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
“明明是你帮了我你还要请我，我那天还对你翻白眼...”朝静媛低下头。
“才没有！明明是我的错，我当初没和你好好道别就走了，说你请你吃东西却一直没有亲手实现。”沈淞亮晶晶的眼睛里闪过执著，“所以你才会生我气的，我当然要好好补偿你啊！”
“请我...吃牛肉味的锅盔？”朝静媛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人，忽然感觉好熟悉。
一些尘封的记忆随着吹落的银杏叶，落在了朝静媛的头顶。
那个眼睛亮亮的少年！
那个眼睛像十五时岷洲湖中心，倒映的月影般的少年！
朝静媛怎么会忽然忘了那双眼睛。
她怔怔地看向少年，又看了看自己背了四年的书包，笑着笑着就忽然哭了。
明明书包都还在，自己也没有忘记他，却怎么会在再次见面时，忘记的对方啊。
“对不起，沈淞。”朝静媛依旧是笑着的。
此刻，她忽然明白了何为喜极而泣。
因为现在，她的眼睛早已被喜极而泣的眼泪包裹。
她也终于体会了到，何为喜极而悲。
和旧时玩伴重逢的喜悦，还有自己未能第一时间认出他的遗憾。
“怎么又哭啦，又什么对不起的啊？”沈淞拿出纸小心翼翼地替朝静媛擦眼泪。
“我是不是很爱哭啊，对不起呜呜呜——”朝静媛的泪又开始汹涌起来。
“哪有哈哈哈，不过我特别想问——那个书包的拉链真的拉一万次也没有坏吗？”
“啊？”段悦海忽然止住了哭泣，“可是我好像没有拉过一万次啊。”
“那我们就一起哇！呆到你拉它拉过一万次为止！”沈淞笑容依旧灿烂。
“如果一万次之后没有坏呢？”
“那就拉两万次，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可以拉十万次的！”
...
时值秋季，暖意被风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
但朝静媛握着沈淞的手，却感觉暖意离自己很近很近。
周围的人依旧冷漠而喧嚣，但在朝静媛心中，他们似乎都活了过来。
随着沈淞那双眼睛，慢慢活在了自己的记忆里。
“这个叶子好美啊！”朝静媛抬头看向漫天飞舞，随风四处零落的银杏叶不禁感叹。
朝静媛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去过除了学校和附近菜市场外的其他地方。
虽然学校附近也有很多草木，但他们大多都是后来从别处移植的草坪和梧桐。
所以第一次来主城区的朝静媛，还从未见过这种拥有金黄色的长柄扇叶片的树木。
“静媛不知道吗？这个是银杏树哦！”沈淞说着蹲下身子，捡起一片被秋风染透了的叶片，递给朝静媛。
“哇！好漂亮！”朝静媛将叶片对准太阳，借着并不明显的日光，细细品味着银杏叶纵深美丽的纹路。
“我也觉得！我之前还想做了送给妈妈的，虽然她看上去并不喜欢...”沈淞的脸削微僵了一下，“不过，银杏拿来当书签也很好的，你今天不是带作业了吗？”
“啊？带了。”看着沈淞情绪忽然回落，朝静媛捧着叶子正准备说些安慰的话时，沈淞却忽然兴致勃勃地看向了她的双肩膀。
“你给我一本你最喜欢的。呐，像这样等一段时间，就可以得到一个好看的书签了。”沈淞接过朝静媛递来的本子，然后小心将朝静媛手中的叶片放入其中，夹好后又将叶子慎重地放回了书包里。
“嗯嗯！谢谢你！”
“诶，别又谢谢我哦！这个书签是你要送给我的。”看着朝静媛认真拉拉链的样子，沈淞忽然笑了起来。
“好啊！以后每年秋天我都给你做书签！”朝静媛闻言后先是一愣，继而又爽快地答应下来。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那魁梧的银杏树。
“树年级应该很大了吧。”朝静媛一边向四周张望，一边回头询问沈淞。
“对啊，但他好像一直都这么老，我小时候就是这样。”沈淞顺着朝静媛的目光指向另一边，“这条路两旁到处都是银杏，所以大家都叫它银杏街，秋天很多哥哥姐姐都来这儿拍照。”
“哇！可以见到那么多人吗？”
“对啊！那时候我就很高兴，因为我从小就住在银杏街旁，一直都可以看到这些。”沈淞笑得很开心，“每次看见银杏树，我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回家了。”
“那我给你做好多好多的银杏书签！”
“好啊！”
落下的银杏叶被风吹起，美丽异常。
他们像少年少女的花期那般绚烂，在空中交织着似在编织一个巨大的梦。
一个漫长而绚丽的梦，永远都不想愿意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