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独朝朝暮暮闲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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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山在南，咸阳在北，这一路上从绿水青山到草木萎靡，也不过才一日的功夫。早上还刮着冷风，中午又晒得要命，某人难受的不行躺在马车里作天作地。
“竹子，给我弄个水壶来”
她将自己团成一团，闭着眼睛，赖唧唧的哼哼，像是什么小兽在撒娇。
“竹子……”
诶呀，这一声声的跟催魂似的，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喝，巴掌大的地方，他忙的像陀螺似的。就想不明白了，他英明神武的主人，怎么才出虞山就变成这个狗德行。
他那么大个主子呢，不会被人掉了包吧？
“呜，哇”
突然，一阵微弱的声音从车厢深处传来，冷不丁的吓了玉竹一跳。降慢速度仔细聆听，却又似乎没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秦无忧又弄幺蛾子，翻了个白眼，“别闹”，摸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脚边的水壶，正准备出去打水。
“哇”
“嗯”
这一次声音短促尖利，如石破天惊，旱天打雷，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玉竹挪开所有东西，声音更加清晰。
面前有一个藤筐，橘黄色的，阡陌纵横编的极为密实，样子像是寻常人的摇篮。
这是谁家“糊涂蛋”？
那日她从虞山离开，方圆几里的乡亲们都来送行，有送肉的，有送饼子的……定是那个小媳妇粗心大意，将摇篮一并投上车厢的。
不对！
恰逢外边旱天打雷，电光所及之处，一只手从筐里伸出来。
“啊！！！”
那只手胖嘟嘟，白嫩嫩，腕子上还挂着平安红绳，有点眼熟。
秦无忧推开吓得浑身哆嗦的玉竹，扒着篮子看了眼。
果然。
宋初一听到叫声，驭马来到车架边上，敲了两下，正要问发生什么事了，手里就多了一软乎乎的包裹。
黄色的布包里包着个小个头的婴儿，一边挥舞着手嗷嗷大哭，一片扯着脖子看自己的裤裆。
有心想问，又不敢。
抬头去看几位兄弟，都躲得远远的。
马车里，秦无忧分外暴躁，捏着帛书，差点咬碎银牙。
月娘拖她将孩子送与姓曹的人家，说是有什么婚约，又说啥，是柱子他六舅，反正送去就行。
借口，通通是借口。
当她是传信的信使，还是奶妈？想要孩子养在她身边……怎么就不能一起来吗，她差钱？
秦无忧掀开帘子看了眼外边天色，将车门拍的嘎嘎直响，道“掉头”，她要回虞山捏爆柱子狗头。
老三驭马过来，学着府里婆子逗小孩的样子。
“这不挺乖的吗？不用送了”
单手接过孩子，低着头，在心里对小孩道：对不起了。
“哈”
鞭子一甩一骑绝尘而去。
秦无忧广袖一挥，并没阻止，冷着脸躺回去睡觉。
玉竹看着孩子不哭了，靠在行李上也躺下了。难得作精消停，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马车是苟胖子友情赠送的，里边空间狭小，放下行李，人只能圈着腿，路途遥远，锭受不了。
迷迷糊糊间，秦无忧只听耳边忽响起一道男声，婉转低吟，又透着一股缠绵悱恻的味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注：出自九歌，山鬼。
这两天她老做奇怪的梦。
梦里是一片荒芜的田野，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天空中却始终有恐怖的声音。
“你为什么违背誓言？”
“你答应过我的”
……
这一日秦无忧又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汗津津的极不舒服。
……真是见了鬼了。
她是造了什么孽，睡时冤鬼索命，醒时魔音贯耳，偏又拉不下脸去找别的医者去看看。
头疼、耳鸣、肚子饿、满眼的小星星。
有心在眯了一会儿，额角突突直跳根本睡不着，有心想说：把小孩抱远点。忽听敲击声。
宋初一在外边。
秦无忧“……”
突如其来的，怪吓人的。
秦无忧发呆装死，小窗户递进来一个油纸包，打开发现是几颗蜜饯果子。
他说：“坚持一下，今儿在这儿休息一宿，明日一早就到咸阳”
一天？
那应该是快到了。
秦无忧靠在车厢璧，无聊的四处打量。
这个地方不大不小，人却不少。街头巷尾，茶摊饭铺，整个小亭村都在谈论“将军王与丞相的二三事”。
“将军真是可怜，满腔真情喂了狗”
“要我说她活该，偏偏喜欢男人，不然以她的能力，定能成就前无古人的千秋霸业，怎会不过双十就死了”
有男人不乐意了，“非也，古往今来的将军就没有一个是小白脸的”
这好像真没有。
又有人说：“小白脸怎么了，小白脸怎么了？人家可是又功绩的将军，别说也就长得好看些，就算她是个女的，也没有你们这些孬种男人说话的份”
“不是说故事吗，咋就说到这儿了”
那人急了眼“你说谁孬种？”
“说你呢，说你这种肥头大耳，逃脱兵役的孬种，当我不知道当年……”
秦无忧在马车上，竖起耳朵，左看看，右看看，听的神采奕奕，要不是宋初一皱着眉头，一脸“滑天下之大不韪”要杀人的表情，秦无忧定要跟那个大娘好好来一个忆当年。
不远处，悠悠驶来一辆灰色的马车。车上那人无意间撇见秦无忧的容貌，直到行了很远，灰色那车里边的人像是才回过神，嘴里轻声呢喃着。
“…是鬼吗？
管家是个缺根筋的，咂吧着嘴，满脸春色的道：“可不是，老汉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怕不是个艳鬼”
“什么艳鬼？”
那人反应过来踢了管家一脚，手上的珠串扣的嘎嘎直响，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想刚才匆匆一撇的每一幕。
手、脖子、脸……
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是谁，出现在咸阳——
越想脑子越乱，手上的力气就越大，不知不觉间竟将牛筋做的玉葫芦拆了个两半。每一粒珠子都像是锤在他心口上的重鼓。
“滴答滴答”
他屏住呼吸，扯着脖子喊。
“掉头”
管家一愣：“不是要去海城上任吗？”
“少废话”那人抢过缰绳，却好悬被吃疼的马垫出去，又面无表情的将绳子交还给管家，声音低低的“快着点，不然明儿个就将你嫁给刘嬷嬷”
刘嬷嬷是府里的掌厨嬷嬷，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要是嫁给…娶了她，那以后得日子—
人啊，是种奇怪的生物。不逼一下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在哪里。灰衣人在马车里癫头颠脑，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管家还邀功呢。
“啥，不快，那老汉还能再快的”
……
秦无忧从来不在什么不相干的路人，现在紧紧要的是驿站的饭。递了牌子定了房间，宋初一他们又不知道上那去了。秦无忧与玉竹自个摸上二楼。
这会儿人不多，前后也就那么两桌人。她们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不远处是四个书生，看衣服颜色，应是几个没有什么官身的庶人。
招来小厮，点道：“一份肉，两碗汤饼，在来一份酸梅汤”
等候期间趴在桌子上，本想是缓缓发慌的肚子，忽听又那些人在讲“将军王爷”的故事，秦无忧立马精神了。
“身为读书人，怎的背后与人是非？”
“尽读书，不能读死书。时移世易，我等也得紧跟实时”
表情甚是猥琐的“所以，你支持谁？”
那人满脸不屑“支持什么？支持男扮女装抢亲，还是不务正业？”
什么，还有女装抢亲？
怎么抢，快展开说说。
另一人鬼鬼祟祟的道“听人说，当年是那公主以十万大兵要挟，丞相不得已才会取了赵国公主”
“真的吗？”
“……”
正听的津津有味，那俩人不知怎的吵了起来。一人负气就走，一人追上去接着理论，剩下两人摊着双手，满脸的懊恼。
秦无忧嗫嚅着，“后来呢。后来他们成婚了吗？”
“没有”
“呀”
秦无忧被下了一跳，回头去看，身后站着个黑面杀神，正是办完事回来的宋初一。
秦无忧拍着胸口，声音颤巍巍的，“下回别像个鬼似得行不行”
老六嗤笑了一声“这么大个人还能被吓了一跳，真不像个男人”
秦无忧“……”
几个人下了楼，画出块巴掌大地方，男人们站在高个身后，女人们站在矮个身后，观看这场罕见的书生打架。
一人举着剑，扯着脖子喊：“江城魏巍，可敢一战”
“别废话”
那人书读的不少，身体却是瘦弱，没什么打架的经验，他挥着剑，有气无力，每一次都被另一人轻松躲过。
另一人却是不同，虽是赤手空拳，但身手敏捷，一拳一脚力道十足，他并不想伤害同窗，只是想教训不食烟火的富家子弟，什么叫背后不语人是非。
在旁人看来，这就像是小孩打闹，低劣幼稚，有人忍不住提醒。
“戳眼”
“掏裆”
正打的激烈，远处一辆四匹马拉着马车从街头由远而近，为首之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以人数优势，直接分开这场不大不小的战场。
马车在驿站前停下，看不见里边主人是谁，只听到如黄莺般的声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极其冰冷。
“首犯杖五，围观者十”
上一个这么说话的，还是她们虞山的县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