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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为什么托付我?

【书名: 不期光临 第八章 为什么托付我? 作者:漫天丹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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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朗这些年一直忙着拼事业,睡办公室是家常便饭,他对睡眠条件比一般人都低,如今公司进入正轨,他睡办公室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睡一次,他还觉得蛮有忆苦思甜的感觉。进入病房一看到这张陪护床,他反倒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和亲切。反倒是蔡姨有些闷闷不乐,看到陪护床只有一张,她以为留在医院要陪护的肯定是她,一想到明天请假回家的事情也要泡汤,她就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看来家里的老头儿和儿子又要空欢喜一场了,早知道这样,就不提前给他们发信息说明天回去的事儿了。”她心里想。

在蔡姨给慕容雪更换病号服时,元朗在病房外的走廊内给杨成打了一通电话,通话时间很长,中间元朗还去服务台借来了充电宝。等他打完电话,病房外的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他看了一下腕表,已经下午五点五十了,京都的冬天天黑的特别早,即便是晴天的情况下,下午五点半天色就会有浓重的黑影,元朗远远看着窗外,医院里的路灯已经悉数亮了起来。

半躺在病床上的慕容雪还是面无表情,只是换了宽大的病号服以后,整个人显得更加的瘦弱。蔡姨给她更衣的时候,原本要把她厚厚的珊瑚绒家居服脱掉,慕容雪抱着肩膀只打哆嗦,坚持不脱家居服,蔡姨只好将病号服给她套在她原本的珊瑚绒家居服外面,病号服套在慕容雪身上十分宽大,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蔡姨给她盖上病床上的被子,病房里的中央空调已经开到了足够温暖,慕容雪依然觉得寒意十足,她让蔡姨去服务站又去拿了一床被子,元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慕容雪正蜷缩在两重被子下面。

“蔡姨,你六点钟的时候回去吧,晚上我陪护,明天从小雪家里直接回家就行。”

“这怎么行,还是我陪护吧。你也不知道怎么照护小雪,况且你是男人,也不方便。”

“我已经让护士站安排了24小时的医院护理,你放心回去吧。走之前还得麻烦你回去一趟,我给你约了六点的车,你回去给小雪收拾一下日用品送过来。”

“能行吗?我还是放心不下。”蔡姨像是自问,也像是在征询慕容雪的意见。慕容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赶紧下去吧,车一会儿就到了。小雪这边你尽管放心,我不行,还有护工护士大夫,再晚就要堵车了。”

蔡姨回去很快带来了慕容雪的几件换洗衣物和其它日用品。蔡姨本来还打算摆放收拾利索再离开,没想到她赶回来的时候,元朗找的护工已经到岗了。护工十分有眼力劲儿,蔡姨一进来她就接过来了东西,轻车熟路地将衣物和护肤品在入门的立柜里摆放的整整齐齐。蔡姨看根本插不上手,就遵照元朗的嘱咐回家去了。

蔡姨走后不多一会儿,护士就来给慕容雪输液。

“慕容雪,对吧?”护士手里拿着输液袋和慕容雪核对信息。

“嗯。”慕容雪有气无力地应着护士的问题。

“你是家属?这是第一袋,还有两袋,输完按床头的按钮叫人,值班的护士会来更换。”听到被护士称呼家属,元朗心头一股暖意。

“这一袋一般会输多久?进食不受影响吧?”

“按照目前这个速度,二十几分钟就输完了。她目前最好吃点好消化的。”

“这附近有什么推荐的吗?”

“去医院食堂看看吧,得快点,一会很多窗口该关门了。”

护工都有自带的折叠小床,很简陋,拉开就能睡觉,折叠起来放在病房内也不会占用多大位置。元朗雇的这名护工在护士输液的时候去休息室将自己晚上陪夜的折叠床提了进来。她进来时,听到护士推荐元朗去食堂买饭的内容,为了向元朗展示她对医院配套的详熟,她并没有急于拉开自己的折叠床,而是先给元朗推介起了医院附近的吃食。

“医院餐厅的饭菜倒是便宜,恐怕不合慕容小姐的胃口,咱们医院西门有一家粥铺,熬得粥松软稀烂,口味也好,我之前伺候的刚生完孩子的产妇都订那家的餐。”护工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本来营养不良,能吃点合口味的当然更好。”护士看着元朗谈吐不俗相貌堂堂,她也很愿意借此机会与他多聊几句,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元朗,对元朗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看着护工这么不识趣的插嘴,她冷着脸推着医务车出了病房。

护工忙活着开始铺设她陪护的床铺,这床铺就是一个简单的折叠床,床上仅有一层薄薄的灰色毯子,四个角分别用绳系在钢管上,微型枕头是折叠床自带的,仅仅是一块海绵包了层粗糙的布料,盖的东西就是一层薄被,折叠好放到床尾毫不起眼。

“大姐,你刚才说的那家粥铺叫什么名字,应该有外卖吧?”

“有,只是他家生意很好,这个点点外卖,最快送来也得半个小时以后了。”

元朗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

“这样吧,你去粥铺捡可口的饭菜买回来一些,除了饭菜钱,我每天额外给你一百元外出买饭的跑腿补贴。微信上我给你转了两千元,扣除你的补贴,饭菜钱就从里面实报实销。”

元朗话音刚落,护工就听到了自己手机微信到账的提醒。护工一脸的喜出望外,她是和医院外包的服务机构签的合同,像慕容雪这样的护理,机构的收费标准是一天六百八,她拿到手也就五百元,剩下一百八会被机构提成,额外补贴的的这一百元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

“你有什么忌口吗?”护工心里乐开了花,虚客套了两句就收了红包。

“我吃什么都不挑剔。主要是她,你照顾的人多,经验也丰富,尽可能给她买些可口的。一会儿我把她爱吃的发到你微信上,你看如果有卖的就带回来,不要考虑价格。”

“你这么体贴,你太太真幸福。”

按照协议,护工的餐食是雇主负责,一般雇主点什么护工跟着吃什么,元朗派出去的这名四十岁的护工给自己也带了一份饭食。她把自己的饭食放到立柜的台子上,积极热情地先张罗慕容雪吃饭。她在慕容雪面前安放病床上配置的餐桌时,慕容雪制止了她。

“我不想吃,你们先吃吧。”

“你先吃,我来。”元朗说

“还是我来吧。”护工心里很清楚,人家花钱雇她来的目的,她也想偷懒,偷懒的代价就是不被需要,之前就有雇主觉得她的存在意义不大,原本定的用五天,结果第三天就不让她干了。她是按天结算工资的,干一天活儿有一天的工钱。

护工利索地把餐桌摆放好,买来的饭菜有四五样,其中一样是上午蔡姨给慕容雪做过的鸡蛋煎豆腐。如护工所说,这家餐馆的粥的确熬的一绝,打包盒的盖子一打开,红枣大米的香气四溢开来。护工把筷子和勺子拆好,递到慕容雪眼前。慕容雪毫不动容,还是说吃不下,让她先放下。

“你去吃吧,剩下的交给我。”元朗接过了护工手中的筷子和勺子。

“你一天不好好吃饭,一天就得在医院待着。蔡姨我已经放了假,现在我放下了公司所有的事儿来陪着你,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大约有多忙,你忍心我这样一个人,天天在医院耗着吗?”

“学长,麻烦你这么多,我真过意不去。我没想到蔡姨会打给你。”

“你说这些客套话,我并不受用,也没什么价值,你知道说这些,还不如你喝一口粥,赶紧好起来,我能从医院早一天脱身。怎么样,是继续和我客套,还是自己吃饭?”

“我真没有胃口。”

“胃口都是喂出来的,真要我喂你?”

元朗摸清了慕容雪不愿麻烦别人的脾性,她心中的歉意越大越容易被对方拿捏。看着慕容雪机械地往口中送食物,虽然吃的慢条斯理,他还是很欣慰,看来以后每顿餐,他都要找一个足够让她乖乖就范的理由。

饭后,护工很勤快地打来温水给慕容雪洗漱。护工做的很细致,也很小心,尤其是给她擦洗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时,只不过任她如何摆弄,慕容雪都似乎无动于衷,好像摆弄的不是她一样。

自从李蜇出了事故,慕容雪这一个月都懒怠梳洗,最近一周她都没有洗过脸了。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儿,今天下楼见元朗,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连头发都已经贴头皮了。好在是冬天,再加上她体温极低,代谢很慢,不然她身上估计已经有味道了。

护工是女人,又是天天干着照顾人的工作,她心里也犯嘀咕,元朗穿衣打扮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反倒是这个细皮嫩肉的女人怎么如此邋遢。看了看她给她清洗手和脸的水,她大致就能猜到慕容雪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洗过澡了。

“明天我去借把吹风机,趁天气好给你洗洗头发吧。”

元朗并没听出护工的言外之意,还以为这护工果然工作细致周到,他一个男人,哪里能想到主动给慕容雪洗头发。元朗前几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和前两任女友相处的模式也多半是被照顾,如今想来他感觉对人家亏欠颇多。

整个输液过程,慕容雪都是直瞪瞪地看着输液泵里面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滴落,药液不紧不慢有条不紊,滴落再滴落,她看着这些白色的纯净液体从输液泵了一点点流进自己的身体。她脑海里偶尔浮现李蜇的身影,偶尔想到童年的时光,所有的事情都往脑袋里钻,只是里面的人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她感觉到元朗在她身边一直在陪她说话,但是她却无法集中精力听元朗到底和她聊了些什么。

护士来换输液袋时,她眼睛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输液袋看,空的输液带换掉,新的输液袋换上,护士面无表情地的捏一下输液袋,看一下患者,例行职责的问一句:没什么不舒服吧。看到没有任何反映的慕容雪,护士再次叮嘱元朗输完后按铃。三次进来输液的护士都不是同一个人,慕容雪一张脸也没有记住,只是感觉眼前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晃动,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帽子,白白的脸。三袋药液输完时,慕容雪看向输液袋的姿势一动未动。

护士叮嘱让她早点休息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清,只是看到坐在她身边的元朗嘴巴一张一合地和护士嗡嗡地说了几句话,她看向一个方向的眼神一直不愿意收回来。

输完液,护工摇动慕容雪床尾的把手,她感觉自己半躺着的身体随着床位的动静缓缓下沉,然后就是元朗抱起她的头,给她将枕头往上抽了一下。元朗很轻的托着她的肩颈和头部,男性的力量和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在她周边回荡。这是一双很有力量的双手,以前李蜇也这样为她放平过枕头看着她安眠入睡。现在李蜇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因为她,那个鲜活的生命彻底和这个世界告别了。他现在在哪儿呢,她脑海里浮现出打捞上来的那辆车,水库的水冰冷刺骨,他在水里躺着应该冻僵了吧。真冷,她裹在厚厚的双重被子中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还冷吗?”元朗给她掖了掖身上的被子。

中央空调开的很足,元朗穿着薄款羊毛衫感觉晚上睡觉盖上他的大衣应该都会热。怪不得护工的被子如此之薄。

“嗯。学长,你说这个季节掉到水里的人,应该会冻成冰块吧。”

“这个季度掉到水里,很快就不会有感知了,不会痛苦。好了,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元朗把温暖的大手覆在慕容雪双眼前,强迫她闭上双眼,慕容雪为了让他放心,假装合上双眼。元朗以为她已经入睡,这才站起身来准备躺到旁边的陪护床上去。

护工原本是在躺着玩手机,她听到元朗起身的声音,就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她从叠着床上坐起了半个身子,她看了看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慕容雪,像透露什么秘密一样,悄声和元朗说话。

“女人怕冷,多半都是因为气血弱,除了多吃点补气血的食物,晚上临睡多用热水和药包泡泡脚也很管用。明天我给她买个专门的泡脚桶,再买些艾草。”

“你还知道什么办法,尽管去做,钱你不用考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元先生放心,我一定尽力照顾好慕容小姐。”

医院的作息规律和京都外面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冬天的夜本来就长,医院外面的晚上,十点钟夜生活还没有拉开帷幕,很多时候元朗十点才刚开始从公司回家,医院的十点已经静悄悄地像进入了午夜。病房外的走廊上异常的安静,连走路的声音都没有,玩手机的护工已经开始哈欠连天的昏昏沉沉了,昨天她还在护理一位要出院的产妇,半夜起来帮着冲了几次奶粉,这个点的她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她手机刚放下,就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这个点的元朗根本睡不着,他躺在陪护床上,身上盖着他的大衣,双脚悬空在小床上,床位露出一大截腿。他脑袋枕着双手,时不时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慕容雪,护工的鼾声有节奏的回荡在病房里,他怕吵到慕容雪,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动静就将头转向了窗户的方向。护工临睡的时候已经把厚重的窗帘拉上了,病房里除了病人床头上的几个小按钮散发着荧光的光亮,屋里到处漆黑一片。

他没想到,一天的时间他和慕容雪竟然变得距离如此之近——他成了在深夜守护她的人。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原本他还以为,他和她的生活再也不会有过多的交集。想着想着,他竟然在十一点之前微笑着睡着了。

慕容雪躺在病床上又是一夜未眠,她心里想,这个护工睡得真香啊,她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好好睡一觉,一觉到天亮的感觉她太久违了。今晚没吃药,更难以入睡了。

元朗原本交了三天的住院费,结果第二天慕容雪就坚持要出院,元朗本是拒绝的,不巧两人正争执时,医生进来查房,慕容雪直接就向大夫申请出院。结果查房的医生也说各项指标比昨天好了很多,上午再坚持把开的药输完,回家只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并不是不可以。慕容雪这时候脸色比昨天晕倒的时候好看了许多,大夫也赞同出院,元朗也不好再坚持继续在医院待下去。

一听慕容雪要出院,最不甘心的还是昨天请的护工,眼瞅着找了个大方的雇主,结果伺候了一天,人家就要出院走。查房的医生带着一众人走后,她还一直说慕容雪太虚弱了,无奈慕容雪一心要出院,她见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好闷闷不乐地帮忙打包收拾东西。

元朗带慕容雪办理完出院手续,已经是下午的三点钟了。元朗在驾驶座位上时不时通过头上方的后视镜瞄一眼还是恹恹的慕容雪,慕容雪一路上话都不多,不过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元朗偶尔问她一些问题,她还简单的回答两句,实在不想说的,她还冲元朗笑笑,最起码有了一些情绪上的回应。多数时候,她还是瘫靠在车背上,两眼痴痴地望向车窗外。

京都的冬日下午寒风料峭,阳光一如既往的好。明亮的阳光洒在慕容雪没有任何妆容的脸上,她在心里想,这阳光可真好,如果是两个亲密的人一起开车出行,这得是一个多么难忘的美好下午啊。

慕容雪的父母之前无数次让她也移民去国外和他们一起生活,她都拒绝了,原因就是觉得国外没有京都这么好的阳光,后来遇到李蜇,京都的阳光似乎变得更加灿烂。只是没想到,她和李蜇共沐阳光的时光如此短暂。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掌想去触摸阳光,阳光在她的指缝里肆意徜徉,她楠楠自语说:今天天真好。

元朗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后座安静的慕容雪。“能好好欣赏京都这么好的风景和阳光,我还真得感谢你。”

“学长,送我到家,你就去忙吧,有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也说了,明天蔡姨就回来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也不是像昨天说的那样忙。我是说,这几年一直扑在工作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休息的机会,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下午三点钟在市郊沐浴这样好的阳光还真是第一次。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可能都错过了这么悠闲惬意的时光。”

“新能源能让更多人享受这样干净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吧,你是牺牲小我,为人类做更大的贡献。”

“可别把我说的这么高尚,你看着车来车往熙熙攘攘的人,哪个不是为了吃饭,不是为了生活,更何况这里是京都。你不记得当初见我的时候了,没接到你家的资助时,在大礼堂我满脑子想的可都是自己下一步该去哪儿吃饭,我的员工该去哪儿落脚。那时候,再宏达的理想都比不过你那十万的资助。”

听到元朗这么说,慕容雪笑了笑没说话。

“你可别不信。看过《居里夫人自传》吗?”

“没有,毕竟想献身科学的人是少数,尤其是女生。”

“这和献身不献身科学没什么关系。我从这本书里受到的最大启示就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慕容雪笑了起来。

“我怎么感觉这是一本讲励志的人物传记,你这么一讲,好像完全变了味道。”

“我不是讲书的内容,是讲这本书给我的启示。你看,居里夫人这么伟大的人物,一心只想着为人类进步而努力,什么美貌啊,金钱啊,她都视若粪土,可是你知道,她在获奖之前每天饿得头晕眼花,下一顿饭吃什么,能吃到什么才是她每天最重视的研究课题。在填饱肚子之前,那些所谓的人类历史上重要的化学元素——‘镭’啊‘钵’啊,简直不值一提。”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居里夫人知道了不得被气活过来。”

“我说这个呢,的确也是有感而发。人这一辈子,这样好的风景,能好好欣赏的时候毕竟不多,至少对我是这样,我现在想想,能值得我这样回想起来的好时光真是没有几次。”

“以后只要你愿意,你就不用这么拼了。”

“所以啊,小姑娘,世界很美好,要珍惜大好时光。来点音乐吧,给这美好的下午再加点料。”

元朗打开了车内的交通广播,广播里正播放着李荣浩的《麻雀》。

“——为给你取暖我把翅膀折断

我遭遇那些苦难

你却不管

我飞翔在乌云之中

你看着我无动于衷

有多少次波涛汹涌

在我心中

你飞向了雪山之巅

我留在你回忆里面

你成仙我替你留守人间

麻雀也有明天

天会晴就会暗······”

元朗平时并不听音乐,对流行歌曲更是知之甚少,沉重的歌词回荡在车内,他竟然听出了几分愉悦的感觉。这时候对他而言,放什么音乐应该都是愉悦的。

对慕容雪而言就不一样了,她越听越悲从中来。幸好歌曲播放完毕,插播的广告进来了。

“我们从下个路口拐吧,下个路口路上的景色更好。”慕容雪建议说。

元朗是根据导航提示的路线开车的,除了几条主干道,他对这片的路况并不是很熟悉,听到慕容雪这样说,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你对这里比我熟,怎么走你提前提醒我一下,咱今天就不听导航的了。借你的光,我也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着,元朗真把导航给关上了。元朗在选择导航路线上的第一原则一向是:省时。这次他很爽快地接受了慕容雪的路线建议。

下了主干道路口,慕容雪让他开慢点。他这一路上开的都不是很快,可以说是优哉游哉,听到慕容雪说还要让减速,他起初以为是她不舒服,后来他才察觉慕容雪自从下了主干线,目光一直朝向车窗外,话也明显少了很多。

这是一条蜿蜒在市郊的双向车道,道路两边是高低起伏的小土丘,土丘上长满了带刺的乔木,这个季节所有的乔木都已经落叶,马路中间偶尔还有焦干的灰色树叶在纷飞,京都的冬天每每到了这个季节,郊区的景色都是以灰色为主,灰色的皲裂树干,灰色的树叶,远处是灰蒙蒙的轮廓线,近处是灰色的植被树木,连路边的护栏粉刷的都是灰色。

车子在双向车道上行走了约摸五六分钟后,前面的景色有了很大不同。这里区别于其它地方的最大不同,是颜色的层次感丰富了很多,不再是单一的灰色,金色,绿色,黄色,红色,各种鲜亮的颜色逐次蹦出、跳跃。

金色是京都这座城市特别钟爱的一种乔木——银杏树,这里的银杏树都有些年头了,有不少银杏树主干直径接近一米,枝繁叶茂的大银杏树顶部挂满了金色的扇形树叶。今年的雨雪特别少,银杏金黄色的叶子凋落的比较晚,郊区的低温让这些硕大的银杏叶更加金光璀璨。毕竟已经是深冬了,再顽强的银杏树也架不住郊区寒风日夜的敲打,机动车道上到处落满了厚厚的银杏叶,郊区的环卫工人本就不多,时间久了,这里的银杏叶就落成了一道风景,从车上往前看,一眼望不到头的全是金黄。

在这里元朗不自觉的将车速又减慢了。这边的护栏都涂成了浅绿色,北方的天气干燥,浅绿色上面都覆盖了厚厚的尘土,白蒙蒙的尘土像是冬瓜上的白粉,近处看着肮脏,远处看着却显得生机盎然。护栏外面是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虽然是深冬,湖面并没结冰,微波荡漾的湖面显得平静又静谧。

人工湖极窄处,对面是一座小山,山上的枫叶还没有落完,绯红欲燃的叶子高低错落拼凑成一朵红色云朵,像是唐美人头上簪的牡丹花,妖娆,浮夸,却也足够引人注目。

元朗从大学算起,在京都也算待了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这些年他无数次听闻京都的枫叶岭景色秀丽,是秋冬必去的景色胜地,这些话也就是在他耳边吹吹,吹了那么多年,他也从未去过枫叶岭。今日这偶然的自驾游,勾起了他对枫叶岭的想象和向往。

“咱们停下,看看吧。”慕容雪说。

“好,我看前面有没有可以停车的地方。”

“从这里转过去,后面就有个小停车场。”

果然如慕容雪所说,在人工湖紧挨着的路边,有一块凹到里面的平地,平地上竟然真画着二十几个车位,车位后面还有个不大的公共厕所。

这里秋冬景色独特,不知不觉吸引了不少市区的青年情侣来游玩打卡,原本这条路上是没有停车位和公厕的,后来当地交管部门发现,这个路段经常因为观光的人胡乱停放车辆造成拥堵,就在这片平地临时规划了一些车位,以供来游玩的人临时停放车辆。

现在已经是深冬,景色大不如深秋和刚入冬那会儿,再加上天气寒冷,现在来观光的人越来越少,停车位上孤零零地停着一辆车。车旁有位中年男性在打电话,他时不时望向公厕,似乎在等人,根本无心欣赏湖边的风景。果不其然,元朗看见公厕里出来了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女,少女出了厕所像猴子一样麻利地钻进了车子里,中年男人发动车子离去,停车场一辆车也没有了。

慕容雪从车里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往厚厚的羽绒服里缩了缩脖子。这个季节的冬天,车内虽然温暖如春,车外却是冰冷刺骨,湖面吹来的微风都变成了片片钢刀削向人脸。慕容雪的一举一动元朗都尽收眼底,他伸手将的她的羽绒服帽子给她扣到了头上,又把她胸前的拉链拉到了顶部。

“怎么样,能受得了吗。”元朗问。

慕容雪没有回答,她把手缩在袖子里面,双手抱着双肩,缩了缩冻得发抖的身子越过车行道走向了护栏。停车场和水库中间隔着机动车道,这个时间车辆虽然不是很多,却也一直不断有车辆驶过,车辆驶过时,不断有落在地上的银杏叶被卷起。

慕容雪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水库的水面,对过往的车辆并不是特别上心。元朗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有辆疾驰而来的小货车看到马路中央的两人时,忽然紧急刹车,车轮在柏油路上留下了重重的摩擦痕迹,四十多岁的货车司机探出头来,骂骂咧咧说了一句“眼瞎啊,不想活啦。”就又发动了车子。

元朗看了看远去的货车,货车车身印刷着早达物流的广告,他出了一身冷汗,猜想车上应该运送的物品不轻。他赶紧半搂半拖着慕容雪离开了道路中央。

距离水库越近,寒风越刺骨。此时的慕容雪似乎已经适应了室外的温度,她还是抱着双肩,只是不再抖动,她鼻尖被水面吹来的风冻得通红。她双眼平静地注视着水面,不像是欣赏风景的样子。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慕容雪问。

“很美。我对京都的景点都不熟,不过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郊区,天暖和的时候,应该更适合来游玩,附近山不少,我猜应该有不少开发出来的景区。”元朗回答。

“我也觉得这是京都最好看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树有花。”

“看来你对这边比较熟,等开春,天暖和的时候,你身体也养好的时候,给我正儿八经做个导游怎么样。现在我们先回去,你刚出院,别在这里喝了冷风,回头还得住院。”

慕容雪惨然一笑,她看着远方点了点头。元朗带着她很快上车回了水云台的别墅。

拿到意外六十万的李露心花怒放,去银行转完钱的她并不急于回到瑞马意墅22栋。银行门口的停车场前,转完钱的李露喜笑颜开,她启动车子以后,立刻拨打了之前在片场认识的小姐妹的电话。

“干嘛呢?晚上一起喝点?”李露说

“这才几点就喝点,你这阵子都是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也不接,这回子不吭不响的忽然冒出来。”

“咱先去吃饭,你爱吃的那家餐厅,我请客怎么样?”

“看样子是发财了,这么大方,等着我,我现在起床洗漱。”

那晚李露和小姐妹萱萱吃完大餐,又叫了另外两个朋友去ktv唱歌喝酒,喝到醉醺醺的时候,她才发现李蜇叫她回去的信息,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半夜12点多了,这时她才想起来李蜇还没吃饭,她慌慌张张给李蜇点了一份外卖,自己也叫了代驾赶紧往郊区的别墅赶。

她赶到别墅门口时,外卖已经送到,她在车上睡着了,外卖员打电话她没接到,外卖员敲了半天门,屋里也没有一点动静,外卖员看着屋里没有灯亮,就把外卖挂在了别墅的大门口。

等到李露拿到外卖,里面的东西已经冻得冰凉,她趔趔趄趄东倒西歪地拎着外卖食盒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索着打开了门后的开关,然后将食盒放在玄关柜上,醉眼朦胧地换拖鞋拖外套,在她忙活完这一切,准备往里走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站在她前面的李蜇。李蜇黑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你干吗,吓死人了,你是鬼吗,一定动静没有。”李露嘟囔着推了一把李蜇。

“你喝酒了?”李蜇问。

“一点点,喏,我给你点了好吃的,不过外面太冷了,得加热一下。”

李蜇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食盒,她打了个嗝,酒气直冲着李蜇而去。她已经醉的看不清李蜇的面目表情了。

“生气了?生气让人衰老,我会心疼的。”她说着话,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李蜇身上倒。

李蜇一把推住她。“你这是喝了一点点,我看你是醉的不轻。”

“没有,就喝了一点,今天高兴——唔——”

话没说完,李露已经捂着嘴冲向了厕所。听着她抱着马桶狂吐的声音,李蜇一脚把她带回来的食盒踢到了客厅。他一声不吭地快步跟到厕所,一把扯过淋浴喷头对着李露就是一顿浇,刚吐完东西的李露正在坐在地上打盹,冰凉刺骨的自来水一下把她给激醒了。冰冷的凉水浇透了她身上的衣服,李蜇还是不依不饶,手里的淋浴喷头还对着她的脸猛冲。下午她转完钱去吃饭前,还美美的化了妆,烟熏妆现在全糊在了她脸上。

“啊——你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个混蛋。”清醒后的李露抓住李蜇手中的淋浴头挣扎着站起来。

“我干什么,我让你清醒清醒。”

“你这个疯子,你放手。你这个疯子。”

李蜇手里死死拽着喷头不松手,李露胡乱抓住他身上的衣服撕打起来,她做过的美甲很快挠破了李蜇的脖颈,李蜇吃疼,猛地一甩手,连喷头带李露都重重扔到了地上,李露的后脑勺不偏不倚正好磕在了墙砖上。此时的李露两眼冒金星,疼的龇牙咧嘴,完全顾不上已经湿透的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水中。

“你这个混蛋,混蛋,你当我是什么?老娘不干了。”

“行,还有力气骂人,你想好以后再来和我说话。”

李蜇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照了照,他看了一眼脖子上的抓痕,看到脸上也有一道红痕,他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气呼呼地摔门去了客厅。

李露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换上了浴袍,她正用毛巾擦着头发,毛巾碰到她磕到的后脑勺时,她疼的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李蜇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在客厅里盘着二郎腿抽烟,屋里已经烟雾缭绕,看烟灰缸的烟蒂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抽了不少烟。李露将毛巾挂在脖子里,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食盒,转身去餐厅将吃食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听到动静的李蜇,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李露端着热好的食盒走到他身边,把食盒恭恭敬敬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我发誓,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别生气了。”

李蜇像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嘴里叼着香烟,慢慢将烟圈对着空气吐出。李露见他气还没消,就用勺子挖了一勺榴莲焗饭送到他嘴边。

“吃完东西再生气,为我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的。乖,张嘴。”

李蜇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继续抽自己手中的香烟。李露见状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食物,站起身来跨坐在李蜇双腿中间,用她的大腿摩挲李蜇的下半身,她一只手搂住李蜇的脖子,用细长的舌头去舔李蜇的脖子,另一只手去解李蜇胸前睡衣的扣子。

李蜇将手中的香烟弹到烟灰缸里,下死力气的捏住李露的尖下巴。

“清醒了,想好了?不撂挑子了?你觉得你能吓唬到我!”

“疼,疼,我刚做的下巴。我都已经认错了。”

李露掰开李蜇的手后,一直轻轻揉捏自己红肿的下巴。

“你下手轻点,我这下巴刚做的。”

“长记性了?”

“长,长,你是老大,什么都听你的。还不行吗?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李露已经开始趴在李蜇胸前嬉皮笑脸。

“好了,说说吧,今晚这么高兴,到底为了什么事儿。那边有了什么新进展。”

李露想到那进入自己腰包的六十万,眼睛里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能有什么好事儿,还不是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你说的没错,我的‘二弟妹’的确对你用情太深,现在已经无可救药了,她现在不能听到有人提到你,提到你,她精神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敏感。看她那个样儿,她是把你出事全都怪到自己头上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看她状态怎么样,安眠药还在吃吗?”

“比上一周瘦了一圈,现在顶多也就是皮包骨头,怪吓人的,我减肥都瘦不到她那样。药应该还在吃吧,我看她一下午都是无精打采的。”

“什么叫还吃吧,你没有试探地问她!”

“今天有外人在场,我没逮住机会问。”

李露有点心虚,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忙着去银行办事儿,着急抽身才漏了李蜇安排的任务。

“有外人?谁?”

“说是慕容雪的一个朋友,我没见过,也没听你说起过。你不是说她身边的人际关系,都被你斩断的差不多了吗,怎么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叫什么问了吗?”

李露喝了酒,再加上刚才脑袋受了撞击,早不记得元朗的简短自我介绍了。

“问了,他没说,就说是朋友。我看还挺关心慕容雪的,说话做事也很厉害的样子。”

“厉害?怎么讲?”

“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也许是我心里多想了,总之,感觉他这人不简单。看人的时候,我有点发怵。”

李露不觉回想起,元朗从头到尾审慎地盯着她看的目光。元朗目光里的谨慎和透视,让她不寒而栗,似乎她哪里都做的不对一样,以前她去慕容雪哪里,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表演有什么疏漏,这次去见慕容雪,让她不断回忆自己这个大姑子角色是否有什么纰漏。

“这个人说去干了吗?”

李露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李蜇将她推下身体,示意她把桌上抽了一半的黄鹤楼烟拿过来。李露给他点燃一根后,自己从茶几地下抽出了一盒没拆封的女士爱喜,她给自己也点了一支。

这一天过的——大悲大喜,比她演过的影视剧精彩多了,她嘴角含着烟头,心里不由感叹。

“这个人长什么样?”

“长得挺高,和你差不多,人很精神,准确的说应该算是英俊潇洒的那一款,头发不长,眼睛很有神,胖瘦和你差不多,身材很匀称,平时应该经常锻炼,话不是很多。这个人穿的也有点奇怪,浑身上下没有我认识的牌子,只有手上的表看起来不便宜,好像是劳力士的一款。车也很普通,是辆国产新能源汽车。”

李蜇根据李露的描述,迅速在脑子扫描他所知道的人物图像,慕容雪身边的男性友人本来就不多,李蜇和她结婚以后,基本上删除了她所有的异性往来,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他有什么显著特征吗?”

“显著特征?我想想。”李露抽了一口烟,盯着明灭燃烧的烟丝冥思苦想,什么才叫显著特征呢。

“我想不起来了,外貌让虽然让人难忘,可除了鼻子挺拔,眼睛有神,也没有多特别的。”

“说话呢,比如声音,动作。”

李露还是摇头。

“那慕容雪呢,慕容雪对这人的态度怎么样?”

“也看不出有多亲近,不过听她的口气,好像对这人挺尊敬的。”

“尊敬?他有多大年龄?”

“三十多吧?”

“究竟三十几?三十九也是三十多,三十一也是三十多。”

“应该不超过三十五。人很稳重,对了,气场十足算不算显著特征?”

“气场十足?”李蜇脑子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仅有一面之缘的元朗,他对元朗充满挑衅的目光记忆深刻。是他吗,他怎么又出现了,他记得,他清空了慕容雪所有有关他的联系方式,而且自从那次见面以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慕容雪的生活中。

这时候冒出来这样一个人,他不会也是对慕容雪的财产有什么非分之想吧。他心头浮过一种不好的预感。

带着慕容雪回到家时,元朗自己有一种归家之感的错觉。慕容雪在别墅前开门,他打开后备箱取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箱。行李箱是慕容雪以前外出旅行时经常用的,箱子是粉嫩的浅色,让人看了感觉暖暖的,箱体贴满了她去往各地时买的特色贴画,有国外的,有国内的,日本的迪士尼,沈阳的故宫,林林种种的不干胶贴画,大小各异,五颜六色,像是万国旗一样斑斓多彩。

大学期间和大学毕业之后,她利用假期没少和之前一个要好的闺蜜颜贝贝去过不少好玩的城市。后来李蜇进入她的生活,他似乎不喜欢颜贝贝咋咋呼呼的性格,再加上颜贝贝一直单身,李蜇总以不喜欢有电灯泡为理由,让慕容雪少和颜贝贝联系,颜贝贝很识趣,又热衷玩儿,看到慕容雪有了异男朋友,她也就很少再约慕容雪一起到处乱跑了。

这只箱子一直被蔡姨搁置在储藏间的角落里吃灰,原本以为以后这只箱子都不会再重见天日了,没想到在她生病住院的时候,蔡姨临时拿它来装住院的日用品,箱子很大,偌大的箱体挺能装,衣服、鞋子、护肤品、护理用品,塞了满满当当一箱子。之前蔡姨来的时候,箱子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摆放的井井有条。出院时,一看到那么多东西,元朗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他以往出差,除了手机、身份证,带的东西寥寥无几,出差时间长,有重要客户见面的情况下,充其量也就是多带几件换洗衣服。

没想到女人住院无异于搬家,吹风机,棉拖鞋,凉拖鞋,帽子,围巾,光品类他都分不过来。多亏当时的护工帮忙给收拾摆放,不然光把这些东西塞进去,元朗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

元朗推着箱子,尾随在慕容雪身后,行李箱的轮子轧在冻得硬邦邦的灰白色大理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从两人的背影看,感觉像是从外刚旅行回来的一对年轻夫妇。

房间内还是温暖如春。这是京都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外面越是寒冷,通了地暖的室内越是显得温暖祥和,冬天的时候,从寒冷外面回家的人,愈发能从进入室内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种被温暖包裹的幸福感。

“真暖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真幸福”。元朗以前听同事感喟过这么一句,以前他似乎无感,现在忽然感觉理解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元朗将行李箱安放在入门处,帮着慕容雪脱掉蓬松的羽绒服外套后,他才把自己的大衣挂在衣架上。慕容雪现在对他似乎已经很熟络,对来自元朗的所有照顾都安之若素悄然接受,就像接受蔡姨的照顾一样习以为然。

“我上去洗澡,下面的客房内也能洗澡。哦,对了,你没有换洗的衣服,不介意穿别人的吧。”

“我无所谓。”

“那你等一下。”

慕容雪上楼去她住的主卧对面,拿了两件灰黑色的男士家居服下来。

“给他新买的,就试穿过一次。”慕容雪将衣服递给元朗说。

元朗这才注意到,衣服的吊牌都未拆除。

“我当买给我的好了。”元朗一脸淡然地接过慕容雪手中的衣服。

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的慕容雪竟然化了妆,换了套纯白的连衣裙。她从楼上飘然而下,元朗正在站立着打电话,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

化了妆的慕容雪虽然还是瘦骨嶙峋,不过,妆容的修饰很好的遮掩了之前的病容,两只眼睛异常的灵动有光,带荧光的眼影让她的一双大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神采奕奕。恍惚间,元朗感觉似乎看到了当年在校园大礼堂见到的慕容雪。

元朗洗完澡换了慕容雪拿来的家居服,这身家居服正是为过冬给李蜇准备的,因为是套情侣服,收到快递的当天,慕容雪换上自己的那套以后,缠着李蜇试穿,李蜇极不情愿地去衣帽间试穿给慕容雪看。那是她第一次买情侣装,她异常的开心,还对李蜇说这虽然是套居家的衣服,但是尺寸和设计简直是量体裁衣为他量身定做。李蜇试完衣服很快就把衣服脱下来,扔进了他那间屋子的衣柜,从那里以后,这套衣服他就再也没拿出来过。

慕容雪后来想让蔡姨给他洗了,他态度冷淡地说,让她放到那儿,别瞎浪费了。

“怎么能是浪费呢,情侣服不是要一起穿才有意义吗?”

“这是居家情侣服,一对不睡在一起的夫妻,穿情侣家居服干什么,穿给别人看吗?”

慕容雪看李蜇脸色不好,自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了好久,她自觉理亏,就把这套家居服放到了柜子的底层,她自己的那套从此以后也没再穿过。

看着丰神俊朗的元朗穿上这套家居服,她不自觉地想到李蜇试穿的那天。两个人身材骨架差不多,衣服穿在身上的效果一样的好。元朗的肌肉线条比李蜇更明显,即便家居服很宽松,他浑身上下依然有一种力量的味道。

“这身衣服,真适合你。和他当初试穿时候的效果一样。可惜——”慕容雪走到元朗跟前,两眼发光,像第一次见他一样。

“是嘛,你挑的自然都是好的。”

元朗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放在岛台上。

“我帮你把标签剪掉。”慕容雪从茶几里找出一把小巧的剪刀,元朗比她高出将近两个头,她去扯出背后的标签有些费劲儿。

“低一下头,别弄伤了你。”

元朗侧了侧脑袋,微微屈下身子。他侧着的脑袋不偏不倚正朝向她的前胸,她这件连衣裙是件V领,虽然不低胸,但她踮起脚尖的时候,领子挤压在一起,她胸前的春光元朗尽收眼底。慕容雪还在专注地剪吊牌后的毛边,全然不知元朗看到的尴尬。

慕容雪刚洗完澡,身上和头发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香甜的味道一阵阵往元朗的鼻子里钻。元朗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雪,他身体里燃烧着蠢蠢欲动的欲火,他努力控制自己目不斜视,只是慕容雪身上散发的清甜味道实在诱人,他真担心自己会不受控制地揽过她瘦弱的肩膀。“咕咚”一声,他竟然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

“好了吗?”

“马上,还有点毛碴。”

慕容雪滚圆的胸部随着她的喘气,轻轻地上下起伏。踮脚干这点活儿对普通女性而言可能没有什么,不过多日营养不良的她,能支撑着站直已经十分吃力,踮着脚站立这许久,她脚踝已经明显有些不撑,身体也有些摇晃。她身体一摇晃,手上的动作就不稳,元朗感觉像在他后背挠痒一样。

“算了,就这样吧,别弄了。”元朗直起了身子,将目光也从慕容雪胸前挪开。元朗直立起来的急,话音未落下,人已经站起来了,慕容雪猝不及防,锋利的剪刀一倾斜,划到了元朗的后脖颈。没想到这把小剪刀不大,却如此锋利,划痕上立刻涌出了鲜艳的血液。

元朗比她高的太多,她并未第一时间看到鲜血,元朗感觉后脖颈有些刺痛,粘稠的液体

伴着刺痛紧随而来,他伸手摸了一把刺痛处,结果慕容雪看到他满手黏黏的鲜血。

“对不起,对不起。”慕容雪没想到会这样,一下慌了神,手里拿着剪刀也掉在了地上。

“没事儿,别紧张,就是擦破了一层皮。贴块创口贴就好了,家里有医药箱吧。”

“对,医药箱,家里的医药箱。”

慕容雪翻箱倒柜地开始找医药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家里这些东西平时都是蔡姨负责收拾,现在蔡姨不在,偌大的家里,她找起来不常用的东西的确有些费劲。最后还是元朗凭着普通人放东西的习惯,在日用品柜子里翻出了一只蓝白相间的医药箱。

元朗将医药箱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慕容雪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好了,现在真得让你帮忙了。”元朗侧坐在沙发上,将手背过去拽了拽家居服的衣领。慕容雪从后面看到他被划伤的后脖颈,现在血虽然已经止住不流了,但刚才流的血洇湿了一大片衣服,加上找东西磨蹭了这一大会儿,脖颈上的血很多都蹭到了背上。

慕容雪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不深,就是比较长——有三寸长,正好落在元朗脖颈正中的位置。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人体的要害位置,只是看着血迹斑斑的很吓人。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好多血。”

“没事儿,这算什么。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况且也不流血了,你给我用碘伏擦一下,贴上两片创口贴就行。”

“血流了很多,衣服上也沾上了。”

“不方便吗?”

元朗知道血肯定顺着往背上流了不少,他用背过去的手使劲将衣服往后拽,前面的衣领已经勒到脖子上。

“还是把衣服脱下来吧,反正也不能穿了,我再给你找一件,不过是穿过的。”

“也行,不过有点可惜了,你送我的第一件衣服就这样下线了。”

“哎,他一直说我没用,果然,我真是很没用。”

“谁说你没用,要不是你,能有我的今天吗。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我不介意你再买套新衣服送我。”元朗笑着说。

慕容雪苦笑了一下。

元朗背对着慕容雪直接把家居服的上身脱了下来,他看了一下衣服,后背果然洇了不少血。元朗赤裸的上半身一览无余的呈现在慕容雪面前,她默默地拿着镊子夹住湿湿的碘伏球给元朗擦后背上的血迹。

元朗裸露的后背看起来挺拔有力,肩胛骨的肌肉匀称强健,肚子上没有多余的赘肉,任何女性一眼望过去都有拥抱的冲动。慕容雪却不然,她就像看着没有任何生命的一堵墙一样,既没有怦然心动,也无法欣赏男性身体的力量美。

去欧洲博物馆参观,她从不看人体雕塑相关的内容,颜贝贝有一次非拉着她去大卫像前拍照,她死活挣脱了,脸也红了,颜贝贝那时候还嘲弄她说她传统保守,她说了句“真脏”就去别的展示区了。

慕容雪从楼上重新给元朗拿了件李蜇之前的衣服,元朗当着她的面套在了身上。

“你这是准备丢下我,一个人盛装外出?”元朗指了指身上的家居服,又指了指慕容雪身上的连衣裙。

“我不出去。晚上我们怎么吃,要不点外卖吧,我不会做饭。”破天荒,慕容雪第一次没有抗拒吃饭!

“这么冷的天,什么外卖到了都得冻透,看来轮到我自由发挥了。你想吃什么?”

“我可以随便点餐,没想到你这么忙还会做饭。看来,我还真是没用。”

“人生第一要义就是填饱肚子,你只要不要求是米其林餐厅的标准,我应该还能满足你的要求,好好想想想吃什么吧,我去厨房看看冰箱里都有什么。”

“不管吃什么,我想吃一顿有仪式感的晚餐。”

元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慕容雪精致的妆容和用心搭配的服饰,他忽然明白慕容雪为什么要求一顿仪式感强的晚餐了。

“公主的每一餐都应该充满仪式感。今晚的晚餐为了什么主题呢?”元朗问。

慕容雪脸色陡然一变,后来沉思了一下笑着回答元朗:今天我出院,不值得庆祝吗。

在元朗的精心准备下,慕容雪在家里渡过了温馨美好的冬日夜晚。

市郊的冬天,室外寒风呼啸,室内暖意融融。

为了当天的晚宴,慕容雪还特地去地下储藏室取了一瓶红酒。

餐桌上,她自己以生病吃药为由,一滴酒没喝,却一个劲儿找理由给元朗劝酒,元朗久经商场多年,平时自己一个人时又经常小酌,他自然能感受到慕容雪有强烈的劝酒之嫌。只是元朗自恃酒量不错,虽然明知慕容雪在故意灌他,他也没有过多拒绝。

慕容雪倒一杯,元朗就接一杯,慕容雪也没想到元朗酒量竟如此之好,一瓶红酒见底,元朗除了额头有些出汗,竟然说话吐字清晰,语句逻辑严密。

今天的酒量也超出了元朗自己的预期,他想大概是因为心情好,酒量也会变好。这瓶陈年红酒入口香醇,后劲却十分大,元朗喝完多时,虽然还能稳坐泰山,眼睛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涟漪,醉里看花,花更美。慕容雪虽然没有喝酒,脸颊却氤氲着腮红的光泽,整个人在元朗的眼中是可爱又可怜。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元朗以为这可能会成为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美好夜晚。

半夜,元朗是被渴醒的。他被慕容雪灌了一瓶红酒,屋子里的暖气又开的十足,他半夜感觉焦渴难耐,昏昏沉沉爬起来去客厅倒水喝。

他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了,可能是睡得早,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他开开客厅的大灯,像昨晚目送慕容雪上楼睡觉一样,看了一眼楼上,楼上静悄悄的,他想慕容雪大概也已经熟睡。他走到岛台旁的净水机边,用透明玻璃杯给自己接了杯凉水,先给自己灌了两口以后,他又把杯子接满。岛台上还摆放着昨晚的残羹剩菜,这都是他的杰作,慕容雪还是吃的很少,但是他却胃口大开。看到桌上的酒杯和酒瓶,他不自觉笑了笑。

喝了刚才的水,他已经感觉舒服多了,他拿着水杯坐到沙发上,准备把剩下的水喝完继续回去睡觉。

他把玻璃杯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时,一眼看到了他的车钥匙。他明明记得自己把车钥匙放到了门口的玄关上架上,这会儿怎么跑到茶几上来了。车钥匙下压了一张平整的纸,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他将纸张从车钥匙下抽了出来。这是一封简短的信,是写给他的,落款是慕容雪。看到落款的一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在他心里升腾起来,他紧皱着眉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纸上的内容。

他脸色凝重,所有的酒意都已经驱散,他将手中的纸张捏成了一团,“这傻丫头”,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又疼又恨地咒骂着慕容雪,他忽然明白过来,慕容雪昨晚一个劲儿给他劝酒的目的了。

他扔下纸团,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楼上,慕容雪的房门没有锁,他冲进去后,摸索着借着楼下的灯光打开了灯。床上果然没有人,他拉开窗帘看向停车场,那辆奔驰也不见了踪影。他从楼上又奔跑着回到客房拿手机,他在手机里迅速搜索着联系人。他拨打出去的电话,在楼上的响了起来,铃声在午夜的室内异常的响亮清晰。慕容雪连手机都没有带!

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手机这时候肯定是不需要的身外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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