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落花回风半面妆 第88章：明诏选妃2 作者：雨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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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孝元年十二月，护城军在京都的各处张贴告示。
告示云：“新帝登基半年，后宫匮乏，为繁衍生息，充盈皇脉，凡及笄之女，均可充入后宫，得帝之心者，选为妃嫔……”
此昭告一出，城中凡有及笄之女未婚配者，不论家世贵贱，统一由各洲明府主持报名。
选妃虽为后宫的事，若涉深朝堂，就成为朝中的大事。王候将相府邸自有未出阁的女儿，若她们能一朝飞天，成为女中之凤，家府在朝中的地位就是固若金汤。
承办选妃的主领是明帝精挑细选的人，他既不能参与朝政，也不可畏惧权贵，失了公正之心。如今京都之中，百官以凤万青为首，无官不趋炎附势，如若选入的女子家底均为凤家的心腹，举朝上下就成了他凤家的天下。
明帝自有细算，他将选妃之事全权交由散骑常侍文木乔操办。
文常侍本为将门之后，其父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与沈孤帆、冷天疏齐名。文父早年不幸战死沙场，留下文木乔一个独子在京都当护城将领。
人人谈起文木乔，都道他是个年少英勇、无畏无惧的人，深得陛下的器重，除了帝王，他谁的面子也不给。
凤万青忌惮他的处事不阿，早想让心腹取而代之。怎奈文木乔是明帝最为信任的人，又从来不畏权贵，只从一人，竟让凤万青无从下手。
下诏当日，文常侍就与工部主事商定选妃的议程。
“选妃第一步，各家长者将成年女子带至官府任用画堂，由指定的画师为其作画，画像完成后由八字先生合算命理，最终在画像上落写生辰八字，上呈各洲明府。”
“画作收集时间为半月，半月之后，明府统一将画像递呈给工部推选。工部主事接收画像后，请相术先生根据女子的样貌和生辰进行推理，命格不好或与明帝生辰八字不合的女子进行剔选。”
“入选的女子统一称为淑女，由工部将淑女令牌送入各洲明府，各明府安排下发淑女令牌，并派遣将士送选当地的淑女们入宫。”
文常侍又交待工部主事，所有淑女入宫后均安排在灵淑宫。入灵淑宫后，宫殿掌声的迟嬷嬷和总管太监为淑女们测量身型，近身检查。凡是不白之身和身形短贱，均上报给工部，再由工部主事提交给德仁皇后，由皇后发落送回原籍中，此后不得参与宫选。
看见昭告后，夜落的情绪一落千丈，整日闷闷不乐，半夜难眠。
四季歌内，适情坐在桌前，将信鸽放至一旁，取出布条，放在夜落的眼前。
熟悉的字迹，宛如一道轻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夜儿，念你许久，你可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适情道：“圣上用心良苦，广纳后宫三千，实为姑娘一人。”
夜落听后默默无语，静静听适情的讲解。
“入选的淑女由礼规司进行宫中礼仪训导一月，一月后所有淑女参加殿选。德才杰出的淑女若在殿选中有幸得到圣上的赏识，一朝选为妃嫔，那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成为人上之人。”
“人上之人？”夜落苦笑，她只愿得一有心人，要这人上之人做什么？
半夜未眠的又何止夜落！
云宸煜得知昭告的那一天开始，每晚都在四季歌的门前徘徊，看着四季歌内亮起的烛光发呆。
满天的星光下，他也只能相对着清风明月惆怅满怀。一个在房内，一个在房外，一道木门，竟然像是一道山，将二人遥遥地隔开。
像是在意料之中，又像是在意料之外。当夜落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云宸煜看似心情平静，脸上却掩盖不住惊讶之色。
“落落……”
他有些无力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夜光下，他的双眼也变得深邃，竟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淡淡的月光倾泻在夜落一身淡蓝的衣衫上，犹如一池清透的湖水，安静而又娴和。
她说：“王爷，他一个人在宫中，一定很寂寞吧！”
夜落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无限的温柔，这份温柔之下，藏着一份只有云宸煜能看明白的忧伤。
云宸煜无法回答她，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既然云行期选择了江山，那他就应该知道高处不胜寒，他的一生注定的是孤独相伴。
他无法放心夜落入宫，后宫凶险，嫉恨扼杀了多少冤魂尸骨，她一个弱女子，家中无依无靠，如何能在这深宫之中立足生活？后宫之中，从来不缺聪慧的女人，一个聪慧的女人一旦身怀嫉恨，那她就像是一把夺人性命的利刃，取人性命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除非，云行期能给予她无上的尊荣，给予她无尽的保护。可是，他已经娶了凤花见为妻，她要怎么办？
“入宫后呢？”他问夜落，“你当真愿意成为一个普通的嫔妃，像无数的后宫女子一样，每夜等着君王的宠幸？”
她愿意吗？不，她不愿意。
云行期曾问她，如果他们不能结为白首，她该怎么办？她的回答是，她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等待结为白首的那一天。
“我只希望能看见他，在他孤独的时候他有个人可以说话，在他郁郁寡欢的时候我能给予他安慰，这就足够了。”
云宸煜没有说更多话，像是没有听明白夜落的言辞。
夜落自然也不多加解释，这是她自己的人生，也是她自己的选择。选定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人，就倾尽全力去爱他，关心他，既使他们再也无法举案齐眉。
云宸煜看见夜落房内的烛光泯灭，他的身型掩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冬天里孤独的梅枝中隐含着一股寒气，寒梅的花苞朵朵绽立枝头，花将开，雪也将下起。
他将身上的披风收拢了些，向梅花树后问道：“青山，你去问问，她可愿入宫？”
梅花树后的人应了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树林，只留下一道孤独的身影站立在凛冽的寒风中。
夜落的画像由简画师亲自描绘，用的是极好的彩墨，墨色清晰鲜明，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色彩经久不退，画出的女子栩栩如生。
画中的蓝衣女子衣衫如天一般湛蓝清澈，白皙的肤色犹如真人。画中人坐在梅花树下，怀抱着清影，手指舞动，正在专注地弹琴。只见她眉目淡雅，一个高高的绾髻上簪着一支明珠坠摇，眉心一朵芙蓉花钿，为这张清雅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艳丽。
适情赞道：“简画师的丹青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多少人都求不来如此精益的丹青！”
夜落看见画工也是赞叹不已。
若说容貌，各家的小娘子千秋各异，自有风情。若说画工，夜落的画像自为上品。清丽的容貌加上精湛的画工，这幅画像一传入明府衙门，立即被选入工部。工部主事又将它直接传入文常侍的手中。文常侍看了一眼，将画像小心地收好，交代工部主事静等皇后删选。
出选那日，各洲的明府派衙役前往入选的淑女家中送淑女牌。各城入选的人家喜上眉梢，窜门走户庆贺了一场，才开始张罗入宫的事宜。
良余朝歌共收到三张淑女牌选，第一张送进了夜色小憩，第二张送进了奚家，第三张送进了员外府。
“姑娘，听闻奚家的十娘子奚窍儿也入选了淑女，十娘子是三老爷的嫡次女，姑娘与她一起入宫，且需提防此人。”
夜落点头赞同适情的说法。
至于奚家为何会入选，夜落犹觉可疑。
凭奚九娘子的样貌，这位十娘子的样貌不会差到哪去，至于人品如何，夜落不可得知。
云行期不会不知奚家与她的恩怨，如此推理，要么是奚窍儿美若天仙，令云行期过目不忘，要么是奚家在皇城之内另有高官扶持。不论什么结果，于自己都是百害而无一益。
“我自然会多加小心。”
宫中的规矩夜落已知几分，但今时不同往日，医女和淑女之间存在本质的差异。要成为圣上的妃嫔，处处得谨慎小心，步不能多行，话不能多言，以免惹人口舌。为此，水遥托官家的公子特意寻了宫中的教导嬷嬷前来教夜落的一言一行。
嬷嬷姓迟，主持宫人的规矩教事。
迟嬷嬷看见夜落生得端庄优雅，心生欢喜，当得知她不能言语时，迟嬷嬷的脸上再没有了笑容。
她毫不敷衍地谏言劝说，“恕老妇直言，娘子尽早放弃这后妃之选，早日寻一良人婚配，或是最好的选择。”
适情笑道：“嬷嬷放心教导，女公子自然有过人之处。”
迟嬷嬷道：“后宫之中，尊如皇后，卑如低阶宫人，哪一个不是聪慧过人！入选后妃需德才兼备，娘子先天不足，若入后宫，恐非善事。”
夜落鞠躬给予谢礼，“多谢嬷嬷好言，还请嬷嬷耐心教导。”
迟嬷嬷见劝不过，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子一定要入宫，就把这位婢子带入宫中，以补先天不足。”
迟嬷嬷的手指的正是适情。
夜落刚要说话，却被适情抢了先，“嬷嬷说的是！女公子与奴从未分离，此次入宫，奴必然跟在女公子左右。”
适情说完，给夜落一个娇俏的笑容，看得夜落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迟嬷嬷未再说什么，将宫中的行、言、礼等规矩逐一向夜落进行讲授，又教导她煮茶、焚香、伺候等后妃之事。
夜落听过一遍，已学了八九分。
至晚间时，夜落再三劝留，怎奈宫中规矩繁多，迟嬷嬷不宜久留。夜落只好忍言致谢，出门时将大包小包天上人间的糕点带给迟嬷嬷以作谢礼。
迟嬷嬷脸露笑意，对夜落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心里却是满心的赞叹和遗憾。这么一个聪慧明理的人，能常伴君王身侧，是君王的荣幸，只不过可惜了一副好品德。
她虽然如此想来，却还是直言相告，“日后宫中相见，如有困惑，可前往灵淑宫寻她。”
夜落千恩万谢，让路晚和桐影一路护送迟嬷嬷回宫。
回院后，夜落正色凝眉地看着适情，“丫头，你可知一入宫门深似海？”
适情也正颜回道：“我知道。”
夜落追问：“你可知一入宫门误一生？”
适情：“我知道。”
夜落不再相问，没有什么问题的答案可以比沉默不语更令人动容。
她紧紧地握着适情的手，看着她微微一笑。此刻她只想告诉她，你伴我一生，我也护你一生，此情足矣！不过，她们之间的情谊已无需用言语来表达。
转眼到了进宫的时日，各洲明府应令，加派人手护送淑女入宫。
夜落、沈秋凝、奚窍儿三人分坐在各自的马车内，由衙卫护卫两侧，一路将她们送入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