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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暗潭

【书名: 苍刀靖仇记 第三十一章 暗潭 作者:列侯谁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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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还未来得及做反应,宁儿已兴奋的一个箭冲出去抱住谭玄,喜道:“你真是担心死我了,到底去哪儿了!”

谭玄手足无措的环望诸人,面红耳赤,羞涩的慢慢挣开:“现在没事了。”然后奇道:“毕兄弟呢?怎么没看到他。”

张氏道:“我让他留在北郊等你了,想着可能你会回去。”

宁儿看到谭玄嘴角尚有未擦净的鲜血,双目红肿似核桃一般,吓的低声抽泣起来:“玄哥,你这是怎么了?!哪儿受伤了吗?!”

谭玄叹了口气:“这事等会儿再说,先把毕兄喊回来吧。”想起何子墨的叮嘱,于是让宁儿准备些银丹草碾汁倒入香油。他胸口尚有些隐隐作痛,干脆就在椅子上盘坐下来运气疗伤。张氏差如英去北郊喊回毕云翔,此时已到了未时。

这边,毕云翔在原地苦等了片刻,心想再这么待下去也是徒劳。眼前的树木密密匝匝,再深远的地方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思虑了一会儿,毕云翔下定了决心去树林探探。他握紧了手中剑,窜进了树林。

此片树林他算不上熟悉,但也绝不陌生。自从来到长安,北郊他去了不下十次。这一带绵延的树林也经常出入,问题是太大了,大到自己了解的那部分可能只是尺山寸水。整个空间除了偶尔几下叽叽喳喳的鸟叫,就唯有穿梭其间的枝叶声。开始毕云翔还能凭着经验从容不迫,但渐渐走进的越深,林子越暗,没有了道路,就越令人不辨东西……

突然,他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只能依稀的判断离进来的地方已经隔了好远。此时进退维谷,若就此打住回头,兴许还能走出去,如果再漫无目标的穿插,只怕真会迷路了。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还想再努力一下,哪怕是多走一会儿。

他抽出匕首,接下来每隔十几步就在树干上刻下标记,就这般又走了一段时间。他努力搜寻四周的每一个蛛丝马迹,细嗅着每一丝与谭玄相关的熟悉气息,时而弯腰探听,时而匍匐观迹,仍旧一无所获……

毕云翔放弃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危险的就是自己。趁着还能走出去,先回宅子再说。

计划没有变化快!树林里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就在附近。预感告诉毕云翔不是个好事情。好在他轻功不错,就近飞到一棵枯树上,俯视打探,声音却戛然而止。

从双首山回来之后,毕云翔的脾性更加谨慎。此刻他小心翼翼跳落,以不动应万变。氛围变的诡谲起来,他不动,任何声响都消失了,这种安静让人害怕。毕云翔唯有一步一观察,顺着标记慢慢往回走。

原本一切顺利,直到一个黑影突然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毕云翔愣住,慢慢后退了两步。此人面无表情,冷冷淡淡,嘴唇黑厚,鼻高脸小,看不出忧伤喜乐。但毕云翔感到此人似乎在哪见过,虽知道对方来意不善,还是小心问道:“足下......有何见教?”

那人冷笑:“送你一程。”

毕云翔轻哼了声:“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错,双首山。”

毕云翔努力回忆着当时的人和事,忽然想起,他好似那位章旗主!本欲出手却被何子墨用计阻拦。不过当时毕云翔中了毒,意识并不清晰,所以一时半刻竟没想到。

“你是青衣门的章旗主?”

对面点头。

“这么看来,今天怎么样都要硬拼一场了。”

对面不屑一笑。

毕云翔心想,他既能位列青衣门旗主,武功必然不弱,对上招肯定吃亏。可奇怪的是,这里地形复杂,自己精于侦看,尚且有迷途之危,此人又怎会这般从容不迫?虽想不通,但也容不得多想,此刻若利用好地利优势,逃生并非不可能,当下肯定不能硬拼。

章旗主显是不愿多话之人,他神色冷峻,不待毕云翔再说一句,猛然抽出一根黑色长器直接甩了过来!毕云翔感到一阵劲风飞抽而来,势大力沉。他不敢怠慢,往后退不是上策,他选择往左侧林深处避开。那根兵器直接削去了树干上半边厚实的皮木,留下了虎牙参差的痕迹——原是一根通体乌黑的九节铁鞭。

这根铁鞭长过七尺,可近可远,可防可攻,着实难缠。章旗主在后不停追赶,毕云翔并不迎战,走为上策,先保命再说。哪处的林子密些,就往那边钻。毕云翔轻功不错,对方一直没法靠近。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两个问题。对毕云翔而言,一好一坏:好在九节铁鞭在密林中很难施展,容易被繁杂的枝条干扰;坏在毕云翔的轻功也越发不好发挥,而且他也不知到底跑到了哪里。

章旗主在追赶途中也挥出了好几鞭,但不仅打不到,还总是被碗口大的树木所阻碍。他心下恼怒,干脆收起了铁鞭,然而比拼轻功他比之毕云翔却要逊色一些。

正当双方都有些无计可施时,毕云翔敏锐的听到了不远处有潺潺的水声,溪流?水池?瀑布?不论如何,能否逃生在此一举了。他顺着水声慢慢靠近,果然是一眼山泉!这湖说大不大,说下也不小,午后的阳光斜射出层层七彩粼粼的波纹,湛蓝的泉水如同深邃而洁净的天空。毕云翔水性上佳,所以不假思索,直接往泉水处逃去,他想通过水路逃生。

章旗主也察觉到毕云翔的意图,所以不顾一切的追身阻拦,山泉边正好是一小片林木稀疏的地带。两人都奋不顾身,面对着宽垠的泉水,毕云翔纵身一跃,水面也仿佛张开了双臂在拥抱着他。千钧一发之际,章旗主对着毕云翔跃起的身躯丢出了九节铁鞭……铁鞭“如愿”的飞击到毕云翔后背,不过气力上已是强弩之末,在拉开一条浅浅的血痕后,力竭的坠落在浅水滩。

毕云翔后背吃痛,反而刺激了他更拼命的往湖心游去。他不敢回头再看一眼,所以也不会知道章旗主站在岸边咬牙切齿......显然,他不会泅水。

毕云翔不时将头埋进水下,他的龟息功算不得一流,但起码一次能憋个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水下竟有暗流涌动,这并不寻常。他顺着暗流的方向游动着,很快发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虽不大,但容纳进一人足矣。毕云翔心想即使游到林岸边,也可能被青衣门的人再次发现。洞口既然有暗流进出,想必后面肯定还有水下密道,通往另外的某处。

毕云翔想试一试暗潭的深浅,虽然黑洞洞的看起来颇为渗人。他游到湖岸下的暗潭处,先浮出水面吐故纳新,深深的吸饱了一口气,然后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暗潭内漆黑一片,十分阴冷,除了一股股的暗流在身边穿插环绕,毕云翔探不到一点感觉。

游了近百米,当毕云翔感到有点泄气,再游下去就得葬身潭底的时候。前方竟然出现了片片明晃晃的亮光,像一个希望,令人倍感振奋,毕云翔决定孤注一掷。

他赌对了!探出头来,春日的艳阳肆意的挥洒着光芒,温暖而迷人,他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待定下神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身处在偌大的水池里,不远处有一个悬崖断壁,淅淅沥沥的水流正倾泻而下,缓缓淌进了水池中。水流应是附近高山上消融下来的雪水,此刻他浑身湿透,料想安全无虞,便从水池里游出来。

上了岸后被风吹的生冷,他赶忙脱光了衣服晾在树枝。衣服尚未完全晾干,他就穿回身上。因为日头渐渐西斜,他要回去了。况且这个地方很陌生,他还需要找到回去的路。依着日落的方向,毕云翔一路往西,一直走到弯月高悬,才看到了西郊的城门,可惜城门已关,再进城只能等明日一早了。

如英直到城门将闭时才从北郊匆匆返回谢宅,因为没有寻到毕云翔,她泪如雨下。此时谢旭已经回来了,他和谭玄都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谢旭在厅堂里反复踱着步,谭玄也是双眉紧锁。张氏很自责,觉得当时不应该让毕云翔留在北郊。谢旭摆了摆手,安慰了张氏,将她哄去睡觉,宁儿也携着如英一起下去休息。谭玄不愿多说,此刻的他心烦意乱,仿佛一直以来所有的纠纷遭遇都来源于自己的幼稚无知。若不是他轻信了萧子俨,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谢宅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谢旭还要去江王府邸当值,他嘱咐了谭玄今天抓紧找到毕云翔,有任何动静都要派人来通知他。

辰时初,城门才开,谭玄打算再去趟北郊。谁想很快就被毕云翔发现了身影,他昨晚在城外的干草垛里躺了一夜,今天一早便入了城,结果在离谢宅不远的地方看见了谭玄。毕云翔自入城之后便一直心怀警惕,一天的折腾,让他此时满身泥污,蓬头垢面,谭玄一时竟没有发现。

毕云翔对着迎面走来的谭玄直接撞了过去,谭玄赶紧扶住:“小心,你没事吧?”

毕云翔小声道:“跟我走。”谭玄听出是毕云翔的声音,惊喜之后又会意的敛住神色。他一边缓下脚步绕着圈子闲逛,一边留意着毕云翔,见他走远就赶紧跟上。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先后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古刹——摩若寺。

寺庙唯有前后三间低矮瓦房,显是荒置了许久,除了中间房屋有一尊佛像外空空荡荡,门棂颓倒,墙壁泥漆剥落,一派破败的景象。

谭玄发现毕云翔背后的伤口,忙问道:“你背后的伤是青衣门下的手?!”

毕云翔扭头望了一眼:“对,不过放心,并没有毒,伤口也不深。”

确定地方安全无虞后,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昨天去了哪儿?”言罢,相视一笑。谭玄先道出了昨日情境,说到发现黑衣人是萧子俨后眼神黯淡起来,显得十分难受。毕云翔并没有怪他,因为换作自己碰到萧子俨的精心设计,很可能也会顺杆而上。随后,毕云翔说起了昨日他在北郊遭遇拦击以及后来逃生的经过。

谭玄听完,生了疑惑:“萧子俨和樊大耐属于右坛,而姓章的则是左坛的人。按何兄所说,青衣门左右坛关系势同水火,为什么要分开袭击你我呢?”接着续道:“还有,为什么左坛要除掉你。按理说,杀不杀你并不是紧要事。按毕兄说的,这次遇袭应该是有计划的。想来中间必有什么缘由?!”

毕云翔也是一脸问号:“难道和双首山一行有关?”

谭玄点头:“只会和这个有关!因为你和青衣门的牵连只有在双首山,不会仅仅是因为你逃脱了才要赶尽杀绝。即使如此,也不用这般的处心积虑,除了必须做,否则犯不着让一个旗主特意去截杀你。”

毕云翔深吸了口气:“我们的行踪一定暴露了,谢宅已被盯上,昨日的郊游想来被好几双眼睛从头到尾的看死了。”

谭玄亦道:“盯上了是意料之内,不过他们在京城内不好行动,便趁我们郊游时下手。”

毕云翔认同道:“所以今日入了城,我第一时间并未回谢宅,就是想与你好好商量。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谢宅,是不是会给谢大人带来麻烦。”

谭玄自忖:云翔所说有些道理,假使还待在谢宅,谁知会给师兄带来什么无妄之灾。青衣门在暗,我们在明,若来阴的恐怕也难防。自己既然已经知道萧子俨的身份,又料想他必然还在长安,离开谢宅反而行动自由些,而且师兄是江王殿下的典军统领,青衣门既没必要也不敢在长安城对他动手。而毕云翔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已经成了青衣门的眼中钉,这么看,一起离开漩涡中心,藏在灯下黑之处更容易掩人耳目,宽松行事。

想及于此,谭玄道:“我们不如暂且离开谢宅,另寻一处落脚。你看如何?”

毕云翔其实心里也有此意,只是他长居谢宅,说不出口。谭玄既然讲明,他便默然应许。

谭玄来回缓步,边想边说:“长安你比我熟,有没有一些偏僻的院子,不易被发现的那种。”

“外城有不少无主的房屋,都是荒置了二十年以上的,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这个不碍,你我只是暂居,收拾一下应该可以。”谭玄又打量着这间破庙:“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毕云翔笑道:“我曾跟着军中的老斥候做过跟班,数年颠沛在外,随他在长安内外住过无数的破旧老房,这间摩若寺就是之一了。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说了不少奇闻轶事,比方这间摩若寺在回鹘乱京时,曾是不少流民避难的地方。佛像后有个阶梯直通地下密室,可以存储些干粮避难。”

谭玄点了点头:“事不宜迟,现在时间尚早,我们不如再找一处好地方,然后回去和师兄说道一番。”他们敲定好细节,前后脚出了寺庙。

晚上,两人和谢旭说起这两天的事并决定先出宅避祸一段时间。谢旭自是不愿意,但谭玄和毕云翔早已通过气,态度坚定,谢旭最后也只好妥协。最后叮嘱有事需和他商量,不要冒然行动。

谭玄纠结了许久,不知该怎么和宁儿说。他猜想宁儿会同意他离开谢宅,却一定会要求和他一起走,但谭玄并不愿她和自己一起吃苦。想了许多,包括自己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越想越多越烦躁,思绪很杂乱,突然非常害怕迷茫,难言的未知感梗在胸口,压的难受。他害怕最终会一事无成,一无所有。他可以忍受自己的沦落和失败,却无法忍受那些关心自己,在意自己的人受到牵连。谭玄还年轻,对于男女之情并不谙熟,他虽将宁儿放进了心里,却从不愿向她吐露悲伤。于是,最后对于宁儿,谭玄满怀踌躇之下只留了一封信,选择了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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